眼看宋清雨气的发怔,云岩怎会放任这般不敬嫡母的方子笙离开。
盯着云岩和他身后的两个护院,方子笙微微一笑,言辞讽刺:“怎么,还要与我动手?一条胳膊不打紧,莫不是两条胳膊都不要了?”
云岩背后两人无意识地对视一眼,心中已有怯意。
方才他们也与方子笙过招,看的出来,这个二小姐对他们故意放水,才让他们四肢健全,如今队长云岩的右手臂还软趴趴地垂着,可他硬是忍着,追着二小姐来到主母的院子里,生怕身怀武功的二小姐伤了主母。
“二小姐,夫人是你的娘亲,你岂能如此……”云岩额上布满豆大汗珠,咬牙硬撑。
方子笙眼神淡淡:“一个决意要毁了儿女一生的人,不配做任何人的娘亲。不过,我倒是想问问,爹爹临走之前,可否对你说过我的身份?或者说,你早就忘了这郑府当家做主的人到底是谁?”
“让她走!”宋清雨咬牙。
方子笙沉脸而去,宋清雨心中思绪万千。
老爷身在京都,明明有报平安的书信传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还有,郑宛凌明明说过崔家那位公子,无论人品相貌都是中上,为何会有断袖之名?
宋清雨颓然坐倒,一旁陈妈妈连忙端茶过来。
宋清雨摇头,垂眼盯着地上的礼单,声音疲倦:“云大哥,还望你能帮我问问老爷在京中可否安好!”
云岩眼中划过痛惜,领命而去。
陈妈妈不安:“夫人,二小姐她能去哪里?府里出了这样的事,以后对大小姐和大少爷的亲事,都有影响,要不要拦下她?”
“拦下?”宋清雨苦笑,“你也看到了,她一身武艺,谁能拦的下她?”
陈妈妈眼里露出寒意:“明的不行,可以来暗的。若真让二小姐出了门,崔家亲事如何,夫人的名声又如何?等到老爷回来,岂不是有一个苛待庶女的罪名等着夫人?”
宋清雨一把握紧陈妈妈,盯住她的脸,不语。
“夫人,我知道你仁心,可二小姐那样子,分明就不把夫人您放在眼里,再加上宋表少爷的事儿,夫人莫不是还要留着她?”陈妈妈下了猛药。
宋清雨摇头,眸中露出迷茫。
她忽然想起一件陈年旧事来。
当年她还未出嫁,在宋家时,曾好奇为何整个宋家,明明爹爹有那么多妾室,却无一人能诞下子嗣。后来有一****终于发现,原来这一切的根源都在自己的娘亲。
嫡母仁慈,抬举了身为丫鬟的自己娘亲为妾室。娘亲为了报恩,居然私下给府里的妾室,都下了绝子药。为怕有人生出男丁,将来和嫡母所处的兄长争夺家产,娘亲更是亲自给爹爹服下绝子药。
从此,宋家只剩兄长一位男丁,而兄长子嗣单薄,再加上嫂嫂张琳凶悍,宋家只有宋隆彪一根独苗,又因为郑纯心的无心之举不能人道。
宋清雨目光黯淡。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步上娘亲的后尘。娘亲曾说,这一生她愧对爹爹,却无愧于心。嫡母性情懦弱,若让那些掐尖要强的妾室生了子嗣,宋家一定会翻天。
如今,老爷对二小姐的好,逼着她开始针对自己的嫡女。如今更是要用那种下作手段,才能保全郑家名誉。
宋清雨忽觉疲倦,挥挥手:“你去吧,记得小心点!”
陈妈妈有心安慰:“奴婢知道夫人仁慈,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防。二小姐终归不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人心隔肚皮,她又是个有主见的人,留着总是对大小姐不好。奴婢还听说,老爷有意将家产分一些给二小姐?”
宋清雨瞠目,胸膛起伏不定。
不为郑芸潇争取,是芸潇的身份使然,可这郑家家产,明明该是自己为郑俊十月怀胎而生的儿子郑林森的,他怎能给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不能留了!”宋清雨低语,第一次动了杀念。
而对宋清雨的心思一无所知的方子笙,一路出了宋清雨的院落,立在门口,四处一望。短短时日,这里已然在脑中印象深刻。
也曾见郑俊独自坐在风中,望着一树腊梅发呆。她未曾当这里是家,却也对郑俊心怀感激。如今要离开,心中居然有了淡淡不舍。
还未多走,花开和荼靡已经迎来,手上拿着厚厚的披风。
方子笙神色放软,这些丫鬟,无论真假,总是她身边亲近之人。
“小姐,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荼靡关切道,“天冷,若是能不出去,小姐还是别出去了。眼看马上就要过节了,老爷也该回来了。等老爷回来,夫人的如意算盘就完了,小姐何必总去夫人那里呢?”
方子笙听着荼靡的碎碎念,偏头去看她。
荼靡生的眉眼干净,让人舒服的容颜,只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熨帖。
“荼靡……”方子笙欲言又止。
荼靡细心为方子笙系好披风的带子,闻言抬头,盯着比她稍高一点的方子笙:“嗯?”
不知何时,主子居然又长高了,明明自己要比她大上三岁,却怎么比主子还要矮?荼靡有些泄气。
方子笙脑中有千言万语要问,一颗不完全属于自己的心,却让她无法开口,最终只是轻轻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奶娘的!”
一句话,却让荼靡震在当场。
奶娘?
主子知道了?主子恢复记忆了?主子认出我了?
纷纷扰扰的想法涌入荼靡的脑海,眼泪倏忽而出。当初从大端皇宫逃出,是娘亲引走追兵,她们二人才能逃避追捕,可如今她们锦衣玉食,而娘亲却下落不明。
“主子!”荼靡低喃,擦了眼泪,小跑跟上方子笙和花开。
她想开口问,却又不敢问。
大端国的十五年,主子过得如履薄冰,最后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如今好不容易失去记忆,一切从头再来,莫不是再次回归命运的轨道?
荼靡心口憋闷,一路跟着方子笙回到小院,就听她说道:“吩咐下去,将物件收拾一下,我们以后不住这里,要搬出去!”
一言既出,四下皆惊。
身为未嫁女,要离开家,天下之大,何处才能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