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与韩明瑜存了意气之争,不免要分出胜负。
结果居然是程曦稍胜一筹。
韩明瑜醉倒在桌子底下时,程曦粉白了脸,笑嘻嘻指着地上烂泥一般的韩明瑜,认认真真冒出一句:“承让!”
坐在一旁挑灯焰的方子笙,只听咕咚一声,转头就见韩明瑜连人带凳都翻倒在地。
正要拖起韩明瑜,不防被程曦握住手腕。
“夫人,管他作甚,快给为夫做一碗醒酒汤来!”程曦本就生的好,因酒意上头,双眸波光潋滟,如一泓湖水,翻涌起吸人的漩涡,剑眉星目之中,透出秀色可餐的诱惑。
夫人?
方子笙瞅瞅自己身上的男装。没有理由看错呀?要么故意,要么是真醉了。
方子笙反手握住程曦的胳膊,右手往他腰上一放,打算将他扛到床上。
不料程曦醉眼朦胧,顺势抱住方子笙,朝她脸颊轻轻一吻。
方子笙如遭雷劈。
她并非人事不懂的少女。她曾是朱衡的慧元皇后,虽说夫妻情事不多,这样暧昧的动作,朱衡却从未做过。
心,不可抑制的狂跳。
“夫人,你身上好香……啊——”程曦被扔在地上,顺势被踩了一脚。
方子笙红了脸,轻松扛起体格健壮的韩明瑜,将他安置在床榻。回头,地上美人已衣襟松散,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现,嘴里低唤,夫人好热等乱七八糟的话。
迟疑一下,方子笙拖住程曦的脚,将他扔上床。
天寒地冻,总归是她的救命恩人,不能不管。
天边已大白,此起彼伏的鸡鸣,唤醒新的一天。
程曦醒的时候,已过了午膳,身旁鼾声大起,正着一身雪白中衣,凌乱不堪,卷了半条被子,裹在腰上,呼呼大睡的韩明瑜。
床前地砖上,程曦和韩明瑜的外衫长袍,散了一地。
程曦垂首,上身无衣,好在下身还有一条长裤。他扶额,却如何也想不起昨夜酒醉后的事情。
郑纯心去了哪里?
程曦悚然一惊。他该不会故态复萌,对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吧?
早知还应控制酒量,也不会又惹了醉酒胡闹的事情。先前,因他酒瘾发作,喝了酒,被有心人利用,当着爹爹的面喊了相府一房小妾一句夫人,不仅连累那小妾一命呜呼,更害得他们父子相离。
程曦懊悔之时,方子笙正坐在街头的云吞摊上,大快朵颐,手边还摆着两大盒点心,和一些礼盒。
她要去宁家询问宅院是否已经买好。
她的到来,受到宁家的热烈欢迎,却让宁家老大宁睿晃神。
这分明是郑家二小姐,他曾无意中,见过她一次,怎会成了娘亲口中郑家的远房外甥呢?
“方公子请坐!今日望春楼盘账,那院子已经买好了,稍后让宁睿领你前去吧?”宁家夫人眉开眼笑,觉得身子骨都好了许多。
这少年身量高,虽说瘦弱,却眼神清明,看上去却是个十分适合托付终身之人。宁家夫人笑眯眯看了一眼自家女儿。
宁小柔飞红了脸,略带期待地偷瞧方子笙。
他力气那样大,于危难之时救了他们家,这让吃尽苦头,见惯人情冷暖的宁小柔,对她心生好感,凭白开出一朵桃花来。
当然在宁睿认得方子笙身份的前提下,这朵桃花迟早要谢,不过这是后事。
宁鸣打听到的房舍离得不远。是一位富商,因儿子在京都谋了官职,全家搬往京都,院舍家具,能留的就都折成银子。不过,方子笙给的两千两显然不够。
那是一处三进的宅院,楼宇精致,尤其是花园特别大,加上花园凭空多出的地方,几乎赶得上一处五进宅院的地方。
亭台楼阁,假山鱼塘。
虽是严冬,无奈花园里梅花盛开,花瓣纷纷扬扬。
站在花园的月亮门下,遥望西侧楼阁檐牙上垂挂的铜铃,耳听叮叮咚咚,方子笙十分满意。
“难为他了!这宅院很好!”方子笙笑眯眯,席地而坐,听着不远处竹林沙沙作响,喃喃,“很出乎我的意料!”
宁睿皱眉,立在方子笙身边,居高临下:“宁鸣已找了城西有名的人牙子,如果需要洒扫的丫鬟,厨娘和马夫的话,直接找他来就成。不过——”
“什么?”
“二小姐为何要另买宅院?郑老爷可知晓?”宁睿眉头越发凝重。
他感恩郑骏,于危难之时,对宁家伸出援助之手。所以,他对郑家的人,都抱有一种关心的态度。如同郑芸潇对他的另眼相待,虽令人烦恼,他却从未直接拒绝。毕竟,那只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妹妹。
可这位二小姐,岁数比郑芸潇尚小,居然女扮男装,在外购置院落,郑骏若知晓,当作何想法?
“你认得我?”方子笙意外,避重就轻,“我还以为自己的男装没有破绽,原来被认出来了,怪不得春暖也会被认出来——咦,墙上怎么有人?”
宁睿望去,但见远处侧墙上,蹲着一个小姑娘,穿着白狐裘,整个人玉雪可爱,正念念有词。
隔的远,她的话,宁睿听的不太清楚。
但耳目灵敏的方子笙,则听的清清楚楚:“门前渠水绕,财源滚滚来,可惜排水过于顺畅,有破财之嫌。要使之曲而折,才能囤财固富。
上善若水,第一善乃居善地。外墙少开窗,窗口向院,有保财之意。不错不错!
门扇四六八,无十扇,可防“失散”。雕梁画栋的铺陈,多在斗拱樨头、门窗勾栏处,这个正常。
但屋宇整体色彩怎能为暗红?应为灰黑才好。阴阳五行里,黑主水,水为财。这不还是有破财之嫌嘛……”
方子笙饶有兴致地看白酆挂在墙头摇摇欲坠。
反倒是宁睿不忍,走过去接住白酆:“姑娘,你怎在墙上?”
白酆身量不高,生的白白嫩嫩,一张脸能掐出水来。她抬头望着宁睿,摆摆手:“这……此事说来话长,不说也罢!——小哥哥,我帮你看宅院里的风水,抵你借给我的银两,可行?”
“当然可以!”对不请自来的白酆,方子笙笑笑,既然躲不过,且见招拆招。
这个小姑娘,何故非要缠着自己?
“这是地契,按你的意思,屋主是宁鸣的印章。”宁睿将盖了官府文印的地契,递过去,“若无事,在下告辞了!”
方子笙乐得不被他追问,连连作揖。
待宁睿带着满腹心事离开,方子笙看向东张西望的白酆。
“你究竟是谁,家住何处,为何要跟着我?”方子笙百般不解。
上次羊肉汤店,方子笙一副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的样子,让她颇受打击。这次方子笙好奇的追问,反而让白酆欣喜。
她眨眨眼,一脸神秘:“天机不可泄露,正如哥哥——不,是姐姐你的身份,不也是天机?”
身份?
什么身份?
郑纯心的身份,还是她前世大齐皇后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