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
随着拜伦的第一支箭射出,又是几十道流光接连不断地飞出来,宛若洁白的和平鸽们,毫不畏缩地冲向了那些僵尸。与此同时,拓也是一人一马便深入了僵尸群,手中的利剑猛然一挥,刺死了其中的一只,引得那些僵尸都要扑上来时,他却调转了马头,又回到了原地。
那些箭矢化作了致命的雨,射程恰好能够到了那些僵尸,还不等它们意识到什么,就从天而降了,转眼间便射死了一小半。那几个圣骑士一拥而上,虽说人数不占优,可倒也有点气势,一个照面便将僵尸群给冲散了,利刃齐齐地斩落下来,几个绿色的头颅应声坠下。
“这简直是怪物……”
拜伦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正在厮杀的拓的背影。
很快,剩下的僵尸被肃清,这条小巷子算是和平了。
“南门的魔物都清理干净了吗?”拓横刀立马,回头问道。
“差不多了,还有不足一百只了。”
“集结所有圣骑士,随我去北门。”他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命令道。
“是。”
……
猩红的血,弥留在黑暗的青石板街道上。
“蒂米……蒂米……”
她不停地叫着这个名字,可却怎么也叫不醒他。
“呃——”
一声凄厉的咆哮声响起来,又是僵尸,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扎堆儿逼近了她。
小姑娘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笼罩着阴霾,手心里的汗,使她抓不住匕首了,有点畏惧地后退了几步。
那几只僵尸流着口水,贪婪地望了望躺在地面上的蒂米,都想要过去饱餐一顿。
“叮!”小姑娘咬了咬牙,心里一发狠,抄起匕首便和它们的武器撞在了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怎么可能让它们得逞!
刷的一下,她的匕首被击落,脱手飞出去老远,切豆腐般地刺进了石板路里,一直没到匕首柄处。
那些僵尸桀桀地怪笑,伸出绿色的爪子,就要去抓她。
小姑娘闪避不及,马上就要被扯住了。
“滚。”
一个毫无感情的字。
紧接着,那只僵尸的手臂生生地被扎出了一个血色的窟窿,远远看去,赫然便是一杆奇特的长枪,那三尖两刃的枪尖一挑,将那整只的僵尸都给提了起来,像扔垃圾一样,甩在了一旁,再无声息。
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向了身后,那是一头极为高大的蜘蛛,大约有三四个人合抱那么宽,一双灰色的眼睛打量着她,这正是那洞穴里的大蜘蛛。她“啊”的一声惊呼,又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上面,一身锁子甲,只见他轻轻一挥长枪,便扫出去了好几只僵尸。
“老板……”小姑娘弱弱地叫了一句。
“上来吧。”赫伯特先生向她伸出一只手来,声音有点低落。
小姑娘蹲下身来,拔起了那只匕首,继而拉住他的手,翻身也骑上了蜘蛛背。她还是有点不大放心,心有余悸地看了它一眼,就牢牢地抓着赫伯特先生的衣角,死活也不肯松开。
“我还活着。”他握了握小姑娘苍白冰凉的小手。
“可是,蒂米他……死掉了。”小姑娘小声地说,透着一股小小的悲伤,就连那怀中的绒球葱,此时也在夜风中沾上了些血迹,显得无比的妖冶,如同盛开在地狱里。
赫伯特先生头也不回,死死地咬住嘴唇,心头犹如在滴血。他努力地凝住眼角的湿润,“是的,他做得很好。”
许久,沉默。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她突然问。
——北门。
赫伯特先生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但他这时才意识到,那种危险的地方,是不能带着露露去的。
他于是连忙停住了蜘蛛,“走,回你的房间。”
二十分钟后。
小姑娘的房间似乎也被僵尸给粗暴地对待了。大概是这里的人气息太重了,它们将所有的摆设都给砸碎了,就连那玻璃上也全都是破碎的裂痕,就像是遭遇了一伙儿强盗。
蒂米那残破的遗体被抬上了床。
赫伯特先生静静地望着他安详的面容,和那一直不曾松开过的拳头,还有那洁白的衣袍,如今也破损得不成样子,密密麻麻的咬痕和爪伤,甚至,他的左胸都被利器给洞穿了,一直从后心扎出来,绽放出一朵红色的血花,就连心脏也坏掉了。
他默默无言地看着这一切,一句话也不说。半晌,他才收拾起一床被子来,小心地打去沾在上头的灰尘,将蒂米的遗体给遮住了,只露出一张脸来。
小姑娘一直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小子啊,一贯的打空头支票,”赫伯特先生的嘴角突然弯了一下,向上扬起一个难看的弧度,对着蒂米说,“老弟,小时候你不是还说,以后早晚要当上鲁珀的大将军吗?”
“怎么现在还不认账了,我告诉你,可别说你童言无忌啊。”他的眼睛里面流露出一丝向往,好像往日的那些画面还就在眼前,一幕一幕地浮现,然后又一点一点的消散。
“当时你不学好,非要去学那些神气的剑士,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木剑,要和我打,还胡嚷嚷着‘荣光’‘为了王国’的口号。”说到这里,赫伯特先生叹了一口气,抓起蒂米的一只手,早已经失了血色,冰凉的触感令人心头一寒。
“结果怎么样?”他眉毛一挑,不由得想大声地笑出来,嘴角却是一撇,怎么也扮不出得意的样子来,“大你几岁,果然就是管用,让我打了一顿,你还不服输,非要认我做什么大哥,就从小就叫到大了,是不是?”
“你呀,就喜欢这些刀啊剑啊的,没说错吧?”赫伯特先生自顾自地说着,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眼中闪着一丝精光,灵魂不知道飞回了哪儿去,“到了现在,不还是为了逞风头,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么?”
“蒂米,你可别不服气,”赫伯特先生冷哼了一声,有点儿不满,“露露不跟我说,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救她,才被围起来挨了顿胖揍,是吧?”他的语气不大自然了,带着一点哽咽,声音里透着一丝责备的意思。
听到了这些话,露露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任由那眼泪又决了一次堤。她正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因为,她不想打扰到赫伯特先生,更不想打扰到那个死掉的笨蛋。
“呼,真是不省心,老弟。”赫伯特先生又笑了笑,想要像平时那样轻松地坦然置之,可那表情却是已经快要强撑不住了,马上就会崩溃开来的样子,“可你小子,要做个命硬的大将军,怎么这就起不来了呢!?”
他站起身来,再也控制不住了,歇斯底里地冲着床边怒吼:“蒂米,你给我起来!再给我去拿把木剑来,哥陪你打,陪你练!你要是嫌累了,爬也得给我爬出去,你听到没有,给我说话!”
……
小姑娘从来都没见过,老板抑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
她默默地走上前来,挽起手臂,不顾自己脸上的湿润,苍白的小手在他的眼角擦拭过去,轻轻地,柔软地抹去一点细小的晶莹。
“抱歉,露露。”赫伯特先生摇了摇头,声音仍然没有彻底的沉稳下来,脸色十分不好,充斥着一股闷红色,脖子上也显露出来了暴起的青筋,目光仍然停留在那张平静的脸上。
蒂米紧闭着嘴巴,一句反驳他的话也没有说。
是的,他没有说。他再也不会说了。
……
夜犹未尽,血漫城池。
西方,清冷的月仿佛被染红了,沉重地下坠,已经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