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宴会的发起者是袁绍袁本初,刘诞虽初来京都不久,但也因为有贤名,时常被袁绍邀请。
袁绍是河北名门望族,四世三公,家境自然殷实,在雒阳有一座颇大的宅院。
“孟德、休文,就差你二人了。”刘诞和曹操刚被仆人引进中堂,坐在首位的一个英伟男子便起身迎了过来。
说实话,袁绍的面貌算不上俊美,只能算是五官端正,但是肩宽背直,走路颇有一种虎熊之姿,声音也是十分嘹亮、浑厚,再加上一双浓厚剑眉,给人第一眼就无法忽视的感觉。
刘诞笑着拱手,曹操则是大笑一声,然后和刘诞坐在空出来的案台之后。
随后袁绍一挥手,只见五个年龄最大不过二十的美貌女子,轻舞而来,朝着袁绍遥遥一拜,便随着刘诞等人身后的鼓瑟之声开始起舞,然后就陆续有酒菜被仆人们弄上来。
刘诞对这些真没什么兴趣,首先,他接受袁绍的邀请,的确有交好袁绍、曹操的意思,毕竟袁绍和曹操上都有个做三公的长辈,虽说他父亲刘焉说能够将它尽快调离,但是调离到哪里?官职是什么,还没有底。
这个时候,若是能够借借他们两位大佬的势力,肯定能够弄一个满意的职位。
毕竟他父亲刘焉没有得罪过宦官,自己也是特地的和宦官保持距离,不起冲突,想来只要中常侍张让他们不使绊子,最次也能够做个千石县令。
刘诞看了眼曹操,发现这厮对那些舞女也没什么兴趣。
曹操正无聊,见到刘诞看向他,且手中拿着酒盏,眼睛一亮,举了举自己手中酒盏,道:“哈哈,没想到休文乃同道中人,幸哉!幸哉!”
刘诞看了看手中酒杯,豁然想起,这酒盏中的正是雒阳名酒‘杜康’酒,而曹操恰恰喜欢这酒,甚至后来所作《短歌行》中就有一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可见喜爱。
刘诞只好举起酒盏,捂袖一饮而尽。
古人的酿的酒大多不烈,而这杜康却不同,虽说不如现代白酒,可是也有二十余度。
像古人所说的豪饮,大多都是普通酒,真正的好酒还是可以醉人的。
刘诞刚喝完,还没开口,边上就传来一个笑声,道:“听闻休文大才,有逸群之号,不如就合着此番景象作赋一首,让我等点评一下如何?”
刘诞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谁——许攸许子远。
“这厮混蛋!”刘诞心中大骂,说真的,他刻苦钻研十数年,作赋倒是没有问题,可是水平一般,做出来怕是会有损这么多年经营的形象,所以最怕的就是有人让他作诗赋。
像一般文士,基本不会如此要求他人,许攸这人刘诞只见过几次,可是也大致知道其性格,有才的确是有才,就是有些小心眼,见到别人名声或才气比他盛,他就老想去找那人的茬。
历史上的田丰就是如此。
显然,在座都不是蠢人,都知道许攸性格,知道许攸是在找茬,特别是袁绍和曹操,他们和许攸交好,自然知道,只是估计许攸颇有才华,微微皱了下眉之后,都默不作声。
还好,不是所有人都吃许攸那一套。
“休文,既然许子远想要与你较量一番,你便作赋一首,让他品鉴!”一位年近五旬中年文士,笑看了刘诞一眼后,便又沉着脸看了许攸一眼。
显然,这中年文士绝对是在帮刘诞,而且帮的非常明显,不惜得罪许攸。
可是……
刘诞无语,暗叹一口气,只能对那中年文士报以微笑,硬着头皮上了。
“不知道这何颙如此看好我,我是否该高兴。”
何颙字伯求,是荆州襄阳名士,现任议郎,算起来是他老乡,而且何颙就是评价荀彧为‘王佐之才’的那位,后世将他和太尉桥玄齐名。
“自己的诗赋看来是不能用了。”刘诞故作沉吟,可他前世对古诗没什么研究,稍合景致的更是一个没有。
正苦恼是,眼角见到曹操饮酒,心中一动,“说不得得借上曹操几句词了。”
随后刘诞轻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行如蒙鸠,来日聚多。辗开心怀,徒呼奈何!……”
刘诞刚开口时,众人眼睛一亮,特别是曹操,可是第三句一出,许攸面色大变,袁绍、曹操当即开口制止刘诞继续下去。
刘诞开始第一句是借曹操短歌行的起始,提高格调,随后将晨露改为蒙鸠,蒙鸠是荀子劝学中借用的一个鸟类,全句‘南方有鸟焉,名曰蒙鸠,以羽为巢,而编之以发,系之苇苕,风至苕折,卵破子死。’来形容他们如今的处境,可谓相得益彰,他们每次聚会谈论的都是一些不能外扬之词,有的更是大骂十常侍,特别是许攸,更是连当今皇帝都拿来议论,传出去就是死罪。
不过后面的‘来日聚多’则是缓解了一下。
至于最后一句,就谈不上文采了,完全就是讥讽许攸小人之心,若是曹操袁绍不阻止,下面的句子,说不得还要讥讽上几句,毕竟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他不善辞赋,而且此次事件一出,恐怕之后没有谁会自讨没趣,找他麻烦了。
然而,不同于曹操和袁绍,何颙则是抚须一笑,他本就不喜欢许攸,加上刘诞与他有同乡之谊,在汝南时,曾拜访过他,加上如今一起在私下议论天下,自然生出一种志同道合之感。
袁绍和曹操的安抚丝毫不见作用,许攸指着刘诞怒斥一声‘竖子’之后,就拂袖离去,留下略带尴尬、薄怒的袁绍。
毕竟这宴会可是他开设的,虽事出有因,但是许攸这样做,他难免有些掉面子,不过怒气一闪而逝,对着刘诞和众人叹息道:“此番这般,绍之过也。”
刘诞见此,不有感慨,没想到袁绍见他与许攸之争,面上不仅没有一点责怪自己的意思,反而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这些能够在乱世成为一方霸主的,果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每一个都是有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袁绍如此,曹操如此,刘备就不用说,至于孙坚一家,个个是一时之英杰。
不管袁绍内心如何,至少现在给了自己面子,刘诞自然要报之以桑榆,于是淡笑道:“本初兄何过之有?不过诞与许子远不相合尔,若有过,焉诞鲁莽之过矣!”
袁绍听到刘诞的话,面子上好看多了,心中也很是舒坦,不禁暗暗责怪许攸不会做人,口中连道:“非休文之过!非休文之过矣!”
袁绍见到许攸走都走了,自然不能再让刘诞心生恶感,看了一眼那些舞女下人,当即一挥手,两个亲信侍从见到,就将那些人都挥了下去,随后堂门被人带上后,叹息道:“近宦官霍乱朝纲,天下久灾不断,民不聊生,绍却无以为力乎!”
他们开始谈正事了。
“哼!某屡柬不止,可无所果,皆张让等贼尔!”曹操拍案怒道:“以某之见,当剑斩罔逆,以正视听!”
说到这,曹操看了安之若素的刘诞一眼,道:“休文以为?”
刘诞见到曹操问他意见,心中一笑,也叹息开口道:“上并非不明,实乃拥蔽与左右之耳。”
随后,他又接着道:“然孟德兄之言过激了,且不予成否,汝性命定是不保,此非吾等所愿也!”
曹操听闻,叹息道:“哎!休文之言对矣。”
其实按曹操性格,若是其他人,定然反驳,大丈夫何惧一死,可刘诞的话,他却点头称是,其意不言而喻。
何颙也是叹了口气,道:“游平、仲举欲谋宦官,奈何为宦官所害,皆汉之损失矣!”
何颙所说的游平就是大将军窦武,仲举就是太傅陈蕃,这两位因为光和三年谋划诛杀宦官,却落得身死的下场。
为此,曹操屡次还上书进谏,可是汉灵帝理都没理他。
“那休文以为如何是好?”一个相貌普通,身高略过曹操,约三十来岁的男子问道。
这男子名叫张邈,字孟卓,东汉末的‘八厨’之一,和何颙都是党人,处在党锢之列,这次来雒阳,也是小心翼翼的,所以刘诞是第一次见此人。
刘诞听到张邈的问话,微微沉吟了一下,道:“非大变不可处之!”
此话一出,在座之人都是微微色变,其实如今已是公元183年了,离著名的‘黄巾起义’不远,天下的动静,在座的人都心中有数,甚至朝中也有明白人进谏过,可汉灵帝听信张让等宦官之言,不将其当做一回事。
袁绍微微抿了一口酒,轻声开口道:“休文所言甚是。”
刘诞看了袁绍一眼,知道这家伙拒绝朝廷征召,就是在等机会,他的话自然合袁绍的心意。
“那我等此间就只能无所作为?”何颙皱眉,满是苦恼。
刘诞听到何颙的话,心中一动,开口叹道:“除此之外,无可施为,我之本意,欲谋一县之地,亦能造福一方,现任之职实非所愿也!”
曹操袁绍一听,哪里不明白刘诞的意思,心中都有了计较。
“休文之才,我等岂能不知,休说一县,一郡之地已是屈才。”张邈也是听闻过刘诞,知道刘诞年十五,就帮刘焉治理南阳郡,而且几年下来,成效斐然。
之后,众人开始各抒己见,直到子时,曹操刘诞等住在雒阳的人,开始归家,剩余的则是被袁绍安排在宅院内休息。
半路上,月上中天。
“休文所欲何职,能相告与兄否?”曹操此时有些醉意,对刘诞说起话来也是直言不讳。
“阳城县令足以!”刘诞也丝毫不做作,直接开口。
曹操听闻一愣,随后面色一喜,他以为刘诞会含糊带过,没想到竟然直接对他说,这代表什么他曹操岂能不知,当即斩钉截铁道:“好!兄定全力为之,以助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