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九年四月初一,北萧七皇子萧瑞玹凯旋,自此,新刘收入北萧版图,天下几近归于北萧。
平乐九年四月初三,北萧七皇子上奏言破阵之事乃受七皇子妃长宁公主生前轶事启发,故北萧得以避过一劫。世人方知长宁可化解北萧大劫所应为何。
平乐九年四月初七,北萧帝追封七皇子妃长宁公主谥号永恩,赠陈国粮食万石白银万两以助陈国休养生息。
平乐九年五月二十,北萧七皇子萧瑞玹自弃俗名身份,拾道号基隐,立志游历天下,参悟玄妙道境。自此,萧基隐行踪全无。
平乐十一年七月十六,有报称萧基隐现身于昔日圣都,如今之尔齐,身伴一妙龄女子,面貌普通,似病弱缠身。
平乐十一年,十月初五,陈国,怀王府门口。
“怎么,不打算进去了吗?”萧基隐看着白白驻足在怀王府的大门外眼含惆怅地凝视着面前这座气派的宅院,不由得问了一句。
“不了。”白白摇摇头,旋首轻扯着萧基隐的衣角说,“我们走吧。”两年过去了,白白已经能够修出人形,以人的姿态在阳光下行走,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人了。她还是与人不同,惨白的肤色,冰凉的体温,无一不在诉说着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的事实。虽然外表与人无异,但终究还是一个魂魄。
萧基隐看着白白,叹了一口气。白白的天赋很高,再加上她每日都刻苦修行,这才有了如今的这番造化。萧基隐知道白白是想念家人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会那么努力地修行,不为别的,只为能够早日修成人形再见到自己的亲人。“今天是你的生辰,还是进去看看吧。”萧基隐动了动嘴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白白等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现在的这一刻吗。
白白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萧基隐,笑着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近乡情更怯吧。如今我站在了怀王府的门口,却没有了之前的那份胆量。基隐,或许就是因为我的这份胆怯让我想通了吧。”
“想通了?”萧基隐有些诧异,白白的这份执念有多深他岂会不知?白白和萧基隐不同,萧基隐自小就修习道法,养成了一种能放下一切的淡漠性子,可是白白就是从红尘俗世中纠缠过来的。无论是薛阖还是杨顺颐,背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羁绊,如今白白说自己想通了,这让他如何不感到诧异?要知道,在这座怀王府里藏着的可是白白两世最深的羁绊了。
“是啊,想通了。”白白侧过头看向萧基隐,“我既然已经用了白白这个名字,就代表我真的决定要放下了。放下上一世作为薛阖的种种,放下这一世作为杨顺颐的一切。这同你当年放弃“萧瑞玹”这个名字,放弃北萧七皇子这个身份是一样的。今天是杨顺颐的生辰,不是白白的生辰。倘若我就此再涉足入尘世,恐怕又得是一番纠缠了。再说了,父王和母妃都已经习惯了没有我的日子了,哥哥姐姐也都是如此,我再回去不过是徒惹他们的挂念和烦忧,倒不如就此拜别,天涯不见呢。最最重要的是,你看我现在顶着的这张脸,哪里有杨顺颐的半点影子?你不怕父王母妃当我是骗子把我给赶出去啊?”白白指着自己的脸看着萧基隐。
萧基隐一想,确实如此,见白白这般打趣她自己,萧基隐就知道白白应该是真的想通了。
如今白白用的就是昔日薛阖的样貌,薛阖也确实如白白之前所说,长得很普通很普通,既没有孟楚楚的柔美,也没有杨顺颐的娇艳,就是那么地不起眼。眼睛不大,眼角微压,虽不灵秀动人,但是也别有一番含泪的风情。眉形不似那种柳叶细眉,眉梢上扬很有巾帼之风。鼻子微挺,上唇微薄,下唇略丰。乍一看真的不出众,不过看久了倒也觉得越来越顺眼了。
“这倒是我的疏忽了,我和你相处久了,早就将你的皮相抛之于外,都快忘了你用的是薛阖的相貌。”萧基隐连忙给白白赔了个不是,语气中尽是逗趣之意。
“还不是因为你当初想看薛阖的样子。”白白横了萧基隐一眼,别过头去不再和他说话。
“啧啧啧,生气啦?我又没有嫌弃你,你怎么就自己嫌弃自己了?”萧基隐知道白白是故意逗他的,就顺势打趣她一下。
“瞎说,本小姐怎么可能嫌弃自己?好啦,走啦走啦,杵在这里多奇怪。”白白顺眼瞟了怀王府门口的护卫一眼,从刚才到现在,那两个护卫就一直在看这里,白白总感觉他们要是再不走,护卫就该来轰人了。
“自然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啦。”萧基隐连忙跟上白白,“不管怎么说,今日是杨顺颐的生辰,那也就是你的生辰,你想怎么安排为夫都奉陪到底。”
白白一听,眼睛一亮:“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要去安河上的画舫听小曲。”
萧基隐一听,暗道不妙。安河在盛安城南,是盛安出了名的风月场所,那里的画舫基本都是供人享乐的地方。“夫人若是想听曲,为夫这里有更好的去处,何必要去那什么画舫凑热闹?”
白白不以为然地白了萧基隐一眼:“你懂什么,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那种地方呢,我去那长长见识,不行么?”
“行行行,自然是行的,只不过这种风月之地我向来是不熟的,恐怕还得夫人自己去寻门道了。”萧基隐挑了个眉得意地看着白白。
白白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有说话。真是个狡猾的家伙。白白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萧基隐一个不熟,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自己了。反正要去画舫的是白白,与他萧基隐没什么关系,他萧基隐就是作陪的,做主的还得是白白自己。但是偏偏白白又生气不起来,毕竟萧基隐对风月之地不熟是事实,他如此洁身自好,对于这种地方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这原也应该是一件值得表扬的事情。然而自己却也依旧表扬不起来。
“算了算了。”白白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转而停下用手点着萧基隐的下巴,“我看夫君你就不错,画舫女儿想必也不会有夫君你的半分姿色。不如我们找个幽境的地方让夫人我好好欣赏夫君的琴艺吧。”
“若是夫人想看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别说是欣赏琴艺,就是欣赏别的,为夫也是很欢迎的。”萧基隐笑着牵住了白白抬着自己下巴的手,带着白白向前走。
“这是要去哪?”白白有点迷糊。
萧基隐见状,戏谑之心更甚:“夫人不是想要欣赏为夫的琴艺吗?为夫自然是带你去买琴,然后回客栈客房,慢慢弹给你听。”
白白一听,倒是分外淡定:“原来如此,那就走吧,为妻我可是很期待夫君你的表演哦。”
十月的风微凉,吹在此二人的身上,牵起二人的衣角在风中纠缠。阳光洒下一地的金黄,牢牢钳住二人的身影,将之拉长。盛安的集市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繁华,来来往往的人匆匆路过,好似从不曾出现一样,却又实实在在地在这个地方留下了他们的印记,烙在空气之中,发酵出一种经久的韵味......
一缕幽魂共记天时,两抹清影携手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