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七年十月初五,和颐郡主及笄。同日,陈帝下旨,册封和颐郡主为长宁公主,次年五月初十前往北萧和亲。一时间盛安城上下再一次议论纷纷。那可是和亲啊,多少年没见过和亲了。据说这次陈帝决定花大价钱,力争把送亲场面做得隆重而奢华,十里红妆,十里芳菲,这将是连自家公主出嫁都没有的盛状。
北萧的使臣看到陈帝干脆地下旨后,非常满意地回去秉告北萧帝,好让北萧皇室好好地筹备七皇子大婚事宜。
平乐八年五月初十,北萧迎亲使团到。站在盛安城郊的望帝山上就能远远地看到长宁公主的送嫁队伍一直从皇宫绵延到了山脚下。走在送嫁队伍外侧的花童银使一路上在不断地撒着花瓣和绑了红绸的铜钱,盛安百姓夹道相迎,争相一睹这百年难见的盛况。
位于送嫁队伍之首的是怀亲王和杨顺颐的两位兄长。因着怀亲王是长辈,所以最多只能送到盛安城郊。而杨珣瑜因为是杨顺颐和亲送嫁,所以特许从嘉城返回盛安,但是也最多将其送到盛安城郊,隔天就要动身再回嘉城。真正能陪同杨顺颐到北萧的就只有她的长兄,怀亲王世子爷杨珣瑾了。
怀亲王看着红色的送嫁队伍一点一点远去,眼睛不由得有些湿润了。那些送到盛安城外的花童银使外加举牌的仪仗都留在了盛安城郊,原本长如游龙的队伍也缩成了短短的一截。
“不知道浅浅能不能习惯这一路的跋涉,看着身边的人那么少,也不知道能不能伺候周全。”怀亲王看着远处快要缩成一个点的队伍,不由得发出一声喟叹。
“父王放心,有长兄在边上护着,定会保小妹安稳周全的。”杨珣瑜知道自己父王内心的担忧,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虽然杨珣瑜看上去英武不凡颇有威严,但却是个心思细腻的,对自家的小妹最是疼爱了。
“唉。”送亲队伍终于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怀亲王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但是心里又放不下独自一人在家的妻子。
“父王,我们回去吧。想必母妃在家里一定是担忧得不得了。”杨珣瑜在远眺了片刻之后,便回身劝了怀亲王。
怀亲王想,也是这个理。固然舍不得浅浅,但是妻子也很让人心疼。
怀亲王回到怀亲王府,果不其然看到怀亲王妃急急地候在内院。
“王爷,咱们的浅浅就这么嫁出去了?”怀亲王妃含着泪看向怀亲王。
“是啊。”怀亲王虚扶着自己的妻子,“你放心,等明年陈国向北萧进贡,我会上书皇上请求随行出使去探望咱们浅浅的。”
怀亲王妃这才抹抹泪,转身细细询问杨珣瑜在嘉城生活的一干事宜来。
盛安城郊
杨顺颐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因为是要嫁去北萧,所以她在城郊就坐在了马车中。
马车很大,很宽敞,是为了照顾杨顺颐娇弱的身体。寻常马车是一匹马拉的,而这辆马车是四匹马。若不是考虑到有些路不太宽敞,估计陈帝就给她准备八匹马的送嫁马车了。
陪嫁的两个大丫鬟云涵和云湘就在马车中照看杨顺颐,而其他的几个二等三等的丫鬟则坐在后面的马车中。
怀亲王世子爷带着一队铁卫营的兵骑着马随行在马车前头,寸步不离。按照陈国律例,铁卫营是军队中的精锐之兵,平时专职操练,若是发生逼宫、造反等大事就负责保卫皇宫,因此只有历任陈帝才能调动和使用铁卫营的人,铁卫营所保护的人只有陈帝。因为杨顺颐是和亲,所以陈帝对于怀亲王请求调动铁卫营的奏章二话不说就准了。
“公主,我们要出盛安地界了。”云涵挑了帘子瞥了外面一眼,又赶忙把帘子放下来。
“是吗,还真是快呢。”杨顺颐喃喃,心里满是不舍。适才当着母妃的面,她没敢哭,怕就此会一发不可收拾徒惹母妃伤心,如今她终于不用勉强自己,大颗大颗的泪滚落下来,卷走了杨顺颐脸上薄薄的脂粉,花了她的妆容。
云涵的话将杨顺颐心头的恐慌、不舍统统都激发了出来。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父王和母妃的日子是怎样的,她也无法想象离开亲人的日子她将如何度过。都怪玄净宫的大长老。杨顺颐暗暗地责备着他的多事。如果不是他,她杨顺颐就不用这么早早地嫁出去,不用嫁到人生地不熟的北萧,更不用和家人相隔千里了。她不知道当年长姐出嫁的时候是不是像自己一样地彷徨无助,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长姐不用像自己这样饱受离别之痛,至少她还能三五不时地回家小住而自己恐怕这辈子是再也没有机会回陈国,回怀亲王府看看了。
云涵和云湘看着杨顺颐落泪,也有些感同身受,不过碍于杨顺颐没有哭出声来,所以她们也只能忍着不发声,默默地哽咽。
主仆三人也不知道就这样哭了多久,若不是杨珣瑾来通知杨顺颐收拾收拾准备下马车在驿站休息,估计三人还能哭上好一阵。
因着杨顺颐顶着红盖头,所以旁人并不能看出她哭过,倒是旁边的两个丫头,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让杨珣瑾看了不由得叹息,到底是下人,离家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住了。思及此,杨珣瑾又不由得暗暗担忧起来,也不知道这几个丫头在北萧能不能把浅浅伺候好。
两个丫头并不知道杨珣瑾已经在心里给她二人打上了“不可靠”的印记,小心翼翼地扶着杨顺颐下了马车。碧梧和碧桐已经先她二人一步带着小丫鬟们去给杨顺颐布置房间了,虽然只是一晚,但也不能委屈了她们的主子。
到了房里,屏退了外人,杨顺颐就急急地把盖头掀开,露出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云涵赶紧从小丫鬟送来的行李里找出了一盒药膏,一点一点地抹在杨顺颐的眼睛周围。
“别光顾着给我抹,你们也抹一点。”杨顺颐一边呲着牙一边叮嘱道。没办法,这个药膏太辣,杨顺颐多少还是有点承受不住的。
“公主忍着些,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皮肤糙,过一会儿就好了,用不得这些金贵的药膏的。”云涵一边抹,一边谢绝了杨顺颐
“你们还要伺候我,盯着一双核桃眼我看着不舒服,指不定又惹我哭呢。”杨顺颐换了种说法,依旧坚持要她们二人用药。
“奴婢在此谢过公主。”云涵和云湘福了个身,带着药膏退了下去,打算给杨顺颐准备晚膳还有沐浴的事。
杨顺颐一个人无聊地玩着嫁衣前的络子,心里暗暗想着那个萧瑞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除了他是北萧的七皇子,从小体弱因而跟着师父调养身体常年不在皇宫外,其他的她都一概不知。也不知道这个人的人品怎么样,相貌又是如何,有没有萧基隐那般长得让人赏心悦目......
想到萧基隐,杨顺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自从萧基隐走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怎么说萧基隐也是和自己相处时间最长的外男,更何况他们俩还是同床共枕的情谊,虽然当时她在簪子里。萧基隐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就连自己出嫁他都不来看看。按理说玄净宫那个大长老是他的师兄,自己和亲的事他该知道的啊。就这么想着想着,杨顺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