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聆此时听到他沉声道:“老三,拔了这箭。”
那被称作“老三”的男子无暇顾及慕青聆,上前扶那人坐在石边,犹豫地看着伤口。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符样的东西交给他:“你见机行事,动手吧。”
老三剑眉紧蹙,狠命一握令符,“大哥,你忍着点儿。”抬手握住露在他身体外的箭尾。
“慢着!”慕青聆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急忙阻止:“这样拔会要命的!”
那人胸口微微起伏,伤口的血便随呼吸不断涌出,目光无声掠向慕青聆。
老三住手,有些心急地道:“不拔一样要命。”
慕青聆过去在他们旁边蹲下,“不是不拔,只是你这样拔箭,他不疼死过去也会流血死掉。”
“那如何是好?”老三问道。
慕青聆打量箭伤的位置和情形,估计没有伤到心肺,否则怕也熬不到现在,她问老三:“有刀吗?小一点儿的。”
老三自身上取出一把长约三寸的小刀,刀鞘简约却精致,一看便非凡品,道:“有,干嘛?”
慕青聆道:“我会些医术,你若相信我,不妨让我试试。”
老三扭头看那人,那人和慕青聆对视稍许,慕青聆在他眼中没有捕捉到任何情绪的波动,听他用那样虚弱而淡漠的声音道:“好。”
慕青聆接过老三递来的小刀,入手甚是沉重,刃窄且薄,相当锋利,虽不能和外科手术刀比,但也可用。
她对老三道:“轻一点儿扶他躺平,让伤口高于心脏。再找找有没有酒之类的东西,没有的话就想办法点火来。”
老三道:“酒有一点儿,也有火种。”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形嵌银小壶:“上好的花雕。”
慕青聆挑眉瞪他:“又不是品酒赏月。”她很快用小刀将披风相对干净些的里料裁下一大幅,分做几块,就着一旁的清水洗了手。然后接过老三递来的酒壶,蘸了酒将刀子擦拭过后,小心地把伤口四周的衣服割裂,整个伤口露出在眼前。
她俯身仔细查看,伤处的血随着呼吸不断流出,呈暗红色,估计没有伤到动脉,这样的话拔箭时血应该不会喷涌得太厉害。她又扭头看了看那人,发现他躺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眼底深邃,看不出是不是信任,有没有怀疑或是,惧怕。
她对他笑了一下,将刀子在老三燃起的火种上烧炙后,交给老三拿着。
又用酒擦了擦手,拿蘸了酒的布将伤口附近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接过刀子说:“可能会很疼,要忍一忍。”
那人不语,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慕青聆细想这伤口附近的静脉分布,箭有倒刺,不能直接拔出。她抬手压上静脉血管,手中小刀准确利落地划上伤口旁边的肌肉,随着那人一声闷哼,她握上箭尾略一用力,断箭应手而出,紧跟着涌出鲜血,但由于按压正确,并没有大量地喷出血液。
慕青聆将断箭丢到一旁,对老三道:“布。”
老三将慕青聆刚才叠好的布递过去,看她层层压在那人伤口上,问道:“大哥,觉得怎样?”
那人唇色惨白,但在这样的剧痛下居然还保持着神志清醒,隔了会儿,方慢慢道:“还好。”
慕青聆将静脉血管的位置示意给老三看:“你用手压着这里,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草药止血,记着别松手也别太用力。”
老三依言接手,不多会儿,慕青聆拿着些绿色的山草回来,洗净碾碎敷在那人伤口处,换了块干净布重新按压包扎,那血果然逐渐止住。
天色渐暗,黛山凝紫,一日已入黄昏,天边火烧般地带起晚云长飞,透过夕阳的余晖暖意连绵。飞鸟自霞色间成群掠过,投林归巢,悉窣一片。
慕青聆坐在一旁岩石上长长松了口气,抬起头来:“天黑了,总不能就待在这里。”
老三问道:“这附近可有人家?”
慕青聆略沉默了一下,笑笑说:“方圆之外有间竹屋……,是为父祭奠其母所盖,你们若不介意便随我来。”
老三见那人不反对,便道:“如此叨扰,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慕青聆抿唇想了想,道:“我叫……慕青聆,你呢?”
听她问起来,老三沉吟一下,抱拳道:“姑娘萍水相逢援手施救,本该将姓名如实相告,但我兄弟二人另有苦衷,如编造欺瞒,不是君子所为,不知姑娘能否见谅?”
慕青聆听后说道:“你不愿说,我就不问了,是你们先救我的,大家扯平。”
老三略一思量,道:“在下家中排行第三,你不妨称我老三。”
“好,老三。”慕青聆点头,看向一直闭目养神的那人。
那人睁开眼睛,清冷中带着沉沉倦意,淡声道:“多谢你。”
慕青聆微微一笑:“不谢,听他叫你大哥,那你一定排行第一了?”
老三道:“大哥大我几岁,看你我年龄相仿,慕青聆姑娘若不介意,不妨也称一声大哥好了。”
慕青聆点头站起来:“我带你们去竹屋。”
三人一起溯河而上,慕青聆即便心中有着记忆,但并不代表便能顺利找到路,何况天色已暗,当真费了些周折。
那人随他们走了这许久,虽有人连搀带扶,无奈伤口经不起震荡,又有鲜血涌出,想必甚是疼痛。他却始终一声不响,冷峻的唇角紧抿,眸子中一片暗沉,遮挡了所有感情,包括痛楚。
待到了竹屋,天色已全然黑下。慕青聆推开竹篱栅栏入内,借着天上星光依稀看到这小院中种着不少草木,夜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清香。
屋中摸到烛火,点燃后光线也并不十分明亮,这竹屋不大,但收拾得清爽干净。几案摆设皆以碧色青竹制成,摆放错落有致,烛火下恍惚落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莹莹淡淡。
慕青聆打起竹帘,里面是卧房,正中低榻上牵着青纱罗帐,一侧摆了张小案,旁边挂有铜镜,镜旁放着的玉簪木梳说明这是间女子的闺房,靠近窗子的一边,有张简单的古琴。
慕青聆先安顿那人躺好,对老三道:“桌上有水,给他少喝一点儿,我去找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