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河飞身闪落河畔,此地已远离神农帮,许多长老自知轻功不如,都放弃了追截,只有严立仍然不依不饶。
边上的芦苇并不浓密,从天空俯视,自己几乎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于是赶紧潜进水里,仅露出丁点脸面。
转瞬间严立越过上空,虚悬极其耗费精气,他缓缓落在岸上,长剑横扫,顿时斩断大片芦苇。
秦河屏息宁气,暗暗庆幸躲在水中,感觉到他的愤怒,更是不敢稍动一下。
严立一路挥剑,近十丈的剑影仿佛死神的镰刀,不过收割的却是芦苇脆弱的身段。
呆了近乎半个时辰,估计他走了,于是生气的将钳住脚趾的螃蟹扯开,已经忍耐了它很久。
沿河变得光秃秃的,芦苇削得干净,刚走上岸,就匆匆奔来一个汉子,他慌慌张张的跳进水里,竟然学自己刚刚那样潜伏,露出个鼻子透气。
一会儿又来了三人,手持棍棒恶狠狠的四处张望。
“有没瞧见一人从此处经过?”
秦河抬头,见到对方乖戾的神情,心生不喜,于是摇了摇头。
尽管怀疑,但广阔视野内并无藏身的地方,三人不久便悻悻离开。
那汉子从水中冒出头来,爬上河岸大口喘气,或许出于对秦河的感谢,问了许多事,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地已经是梁国地界,州郡赌博之风盛行,他竟把自己都输掉了。当听到梵国飞雁城时,秦河一呆,多么耳熟的名字!
“梁国覆灭后,现在的帮派多如牛毛!”汉子非常不满,不住大骂,立时唾沫横飞。
“一日之内几十拨人来收保护费,他妈的!老子把自己当了也交不起!”
“没人管?”
“谁管!咱们老百姓便是待宰的羊,只看是落入谁的口!”
“为何不迁往别处?”
“天下大乱哪处不一样,听说西方另两个大国也开战了,斗得一塌糊涂。”
“哪两个?”
“楚国和苗国!你还不知道?”
秦河突地一震,楚国?
自从余真将积血逼出后,头便不再疼,也清晰了许多影子,这一刻猛然记起,自己就是楚国人!
“楚国、梵国、苗国……”
汉子见他忽然如痴如醉,喃喃自语,急忙起身离开。
无数影子在脑海飞旋,就是想不起名字,一直静坐到午后,黑云突变,瞬间刮起了大风,秦河纵身跃入空中,倏然随风消失。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有晴却无晴……”
一个书生装扮的老头快步走向凉亭,头上雨点似箭,仍不忘吟上两句诗。
“好彩有个凉亭!不然淋坏了老夫,贼老天!你可吃罪不起啊!”
老头六十有余,衣衫破旧,只有系在发间的纶巾,还有点读书人高雅的味道。
“小子,怎么眼神这样可怕!很多人欠你钱没还?”
秦河在亭内避雨,正打算静修气法,不想来了个多嘴的。
“没有!”
“没有为何不笑一笑?”
“我为什么要笑?”
老头笑眯了眼睛,“嘻嘻,那就是欠人家很多钱未还了!”
“不是!”
“真是奇哉怪也,既然什么也不欠,怎么苦大仇深的样子?”
秦河心想,自己总是闷闷不乐,说到底也不知为了什么?如果以前有许多仇恨,但还没记起来,往后的事谁也难预料,何苦老是挂着不开心?
“你这老头,讲的好像有些道理,”说着释怀一笑。
“这就对了,哈哈!小子,我年轻时候就像你这样,傻呼呼的像个笨蛋!”
“怎么下雨了,你的衣衫也不湿?”
雨一直下,奇怪的是,雨水竟然一点也没落在他身上。
“敢淋湿我!老天下雨也是看人来下的!”老头说话神气得很,似乎天下数他最大。
“原来你武艺高强,深藏不露。”
“被你看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秦河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随便赞他一句,就这样得意忘形。
“老头,既然你那么厉害,有没有武技,借我瞧瞧?”
“看!你运气有多好!竟然遇上了我!”
老头一拍屁股,从邋遢布袋里掏出数本书籍。
随意开的口,想不到他还真有,猛然间心弦颤动,瞧着皱巴巴的书,拼力想忆起一些陈年旧事……
“喂喂喂……愣什么!嫌贵便说,价钱有得商量,不声不响的!还想不想买?”
原本精装的书籍,被他弄得异常恶心,粘着许多黑黄污秽。
“如果神掌?亡女心经?“秦河念道,见其名字不禁生气,“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秘笈!”
接着翻开本炼气功法,竟和自己修炼的略同,失忆后专注力更为集中,所载文字简明易懂,看过便记住了。
“喂喂!停,快停!买了再看!”老头急忙叫住。
书突然被他夺回,秦河两手一摊,“没钱!”
“什么!没钱你还敢看?”老头气不打一处,“快把看过的还给我!”
秦河笑了,“怎么还?都记在脑子里了!”
“我不管!赶紧把它忘了,要不……请吃顿饭便算!”
“没钱,请什么请!请你吃霸王餐去不去?”说着靠柱子躺下。
“是不是想耍赖?哼!没钱……没钱我就先借给你!”
秦河瞧了眼他,笑道:“你那穷酸样,能有钱借给我?等天黑了再做梦吧!”
“我没有?”老头眼光一闪,傲然取出钱袋,放声道:“这不是!我几时缺过钱!”
袋子鼓鼓的,还真装了不少银两。
阵雨消停,远远的有两人走来,手里的刀亮得刺眼,听到脚步声,秦河一骨碌坐起。
老头兀自提着钱袋炫耀,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大喊大笑。
“钱哪,好多钱啊!嘻嘻嘻!哈哈哈……”
两名山贼突然站定,对视了眼,反而不敢上去。
“干不干?”一人道。
“那老头是不是有病?”另一大汉很气愤,“瞧他嚣张的模样!太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了!”
“会不会有诈?”
两人嘀咕一阵,还是咬牙决定行动。
“呜呼……”老头欢叫着,不断将袋子高高抛起又接着,突然从中掉下来一块。
秦河看着它一路滚到脚边,发现是个小石头,不由得哑然失笑。
山贼眼尖,顿时吃了一惊,急忙转身逃走。
老头将袋子扔掉,双手倏忽探出,隐约感觉到两股气劲奔腾而去,仿佛张牙舞爪的怒龙,随后两人神奇的倒飞,被他揪在手里。
果然高手!秦河心想,这一招余勇也曾用过,但老头功力似乎还在他之上。
将两人丢在地,他笑嘻嘻的道:“你们要钱吗?”
“不要!”“不要……”
“不要的话,就全部拿出来给我好了。”
“好好好……前辈手下留情!”山贼知道遇上强人,自己就跟蚂蚁一样随时没命。
见地上数锭银子,老头乐了,随即脱下破烂衣衫,“来!咱俩换衣裳穿穿。”
“好!我这件是新的,呵呵!”一人反应极快,见他一动手,就马上脱下了,似乎早就猜到要换。
另一个目露惊慌,惟恐落后,急忙脱下裤子,殷勤的奉上,“老前辈,裤子在这!”
“太脏了,回去洗洗,下次再换!”
“行行行……”
“嗯,好孩子真懂事!你们去多赚些钱,记住莫要乱花,攒起来下回一起给我!”
笑眯眯的目送两人离开,随之扔出锭银两,“借给你的,快请我吃饭!”
“好,走吧!”秦河伸手接过,“老头,刚刚你使的什么功夫?好像很厉害!”
“当然厉害!那可是我独门绝招擒龙诀!天下第一神功!”
秦河虽然知道他在吹牛,仍然很羡慕,“我请你吃饭,是不是应该教我?”
“小子,这顿饭是你欠下的,多请几回,或许可以考虑。”
“我哪有许多钱,要不,拜你为师,怎样?”
“你就想!拜了师吃我的,住我的,还学我的武功……我傻透了才会上当!”
在镇上酒栈大吃特吃,想不到醉醺醺的老头,吹嘘中竟然说出了擒龙诀的运功窍门和口诀。
秦河大喜过望,不停叫小二上酒,将他喝得满面通红,不久排云掌也朗朗上口,还想继续吹捧擎天剑时,趴下便睡着了。
秦河默背数回,牢记在心里,随手翻出皱巴巴的秘笈,都是些低阶的粗浅武技,于是斟酒独饮。
不久后尝试运功,隔空取物只是擒龙诀第一层心法。
轻击一掌,感觉气若游丝,倏然从掌心吐出,无形的气触碰到尺许外的酒杯,顿化成形,猛然间真气收回,杯子竟忽忽的飞进手里。
成功了!秦河兴奋不已,举杯大饮一口,欣然从栏栅望出去,大街上大摇大摆走过一群人,为首是个青年男子,挺拔的身形,眉宇中,隐约有种目空一切的傲气。
心里不禁泛起丝丝厌恶,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仿佛曾经深刻在心里,尤其是他背上幽蓝的剑,宛若一泓秋水,竟是如此眼熟。
“帮主!要不进去喝一杯,庆祝咱们地盘又大了许多!”一人笑道。
“回山再说,如此小的地方,能有什么好酒!”那青年说着瞧了眼酒栈。
是他!秦河看到他正脸时,陡然爆发愤怒,一个名字突然迸出——沐风!
一瞬间,无数画面纷纷涌现,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便与他怨恨纠缠,许多次交手,俨然成了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