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黄河水湍急,不乏浮尸飘浮流过。
几个少年从水里冒头已是百丈外。
“少了两个!”稍壮少年叫邵壮水性不错,四周张望。
“小偷!”莫道叫一声,却听不到应答声,确定一人是小偷,另一人只知其人不知其名,死了也没情绪波澜,可是小偷他——
“在我身后有一个跳后的,是弄得人仰马翻那个,没见他。”邵壮说。
“他是小偷。”莫道转头四处张望,说。
“怕高那个呢?”是滑头少年问,他曾逗过那个“怕高”少年。
这里谁也不认识谁,连个名字都不知道,和天为同一个地方来的莫道也仅知道他一个“小偷”外号和他的一些讨人恨的偷摸勾当。
“一下死了两个。”滑头少年说,“按理说是只鸡落水都会拼命拍打下翅膀,何况他们两个是人,有这么蠢?”
没人回话,就是莫道也觉得纳闷——小偷的伤看着比谁都轻,不该——
“啊!”莫道突叫一声,沉入水,接着挣扎浮了起来,喊出了句,“水鬼拉脚!”再次沉入水中,没一会再次浮了起来,叫道,“有人拉我的脚!”
前句话使人心中惶惶,恨不得立刻逃离上岸,后一句像点人话,游慢了下来,“有人没死?”邵壮自己问的话也觉得有可能,他看了一眼澜晓云知道他伤重,看向滑头少年说,“拉他一把。”
“等下一起入水揪他衣服。”两人说好,一起游了过去,在三四尺距离两人沉入了水中,没一会就拉起了一个人。
“是他!”莫道但愿是小偷,但事实有违,是那个“怕高”少年。
“估计这家伙闭着眼落入水中没有立刻往上游。”邵壮猜测说,“赶快上岸吧。”他水性虽好,但有伤在身,不宜长久泡水。
“等等吧,说不定小偷会浮起来。”莫道觉得有可能,毕竟“怕高”少年都浮起来了。
“那是——”澜晓云突然叫出,看着下游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团黑物,疑似黑色头发!
澜晓云和莫道当即游了下去,可是,一游近,手一捞,莫道不免吓了一跳,这哪是活人,分明就是死尸!
“过了这么久,都没起来,可能已经——”莫道说不下去,可能已经溺亡随波逐流了!
的确,宽大的湍流河床,除了他们七个少年,毫无生气!
“他就这样死了?”莫道虽然失落,却是不信,或说是无风城的人都不太相信小偷会这样死去,他可是一个看着打死埋进土里依然能爬出来之人!
“那是一棵树,浮出了水面。”澜晓云看到河床的不远处一棵树浮起来,“游过去抓住,水会推我们近岸,近时再上岸。”
众人想了想也游了过去。
“走吧。”邵壮回头对莫道说,连句吉人自有天相都不想多说了,到了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吉人?有点嘲讽。
“过去吧。”澜晓云话说得轻快,没有一点担忧之意,就差说出那个人没那么容易死!
莫道刚想道别一句——来世再见,想了想叹了口气,朝浮树游去。
天为实乃不幸!
被阻之时,一头扎下,却是头先入水——从十几丈高的悬崖落下,当场昏迷!
河水滔滔,一落入深水,天为昏迷仿佛人处在漆黑中徘徊。怪的是,急水之中天为在水中的浮力似被重力所压不能自行上浮,竟在湍急的深水中缓缓下沉!
且他的四肢百骸竟在此时像蒸发似的腾出肉眼不可见的袅袅白烟,像极了那天和露丹一起,他在强劲的瀑布扑落下腾出白烟的情况。
白烟遇水破开,而他仿若再次自我迷失——
朦胧中,布满血丝的眼球所看之处似乎漫无边际的黑,四肢百骸承受的挤压、疼痛如一记记灰暗伤痕从心底深处时隐时现!
朦胧中,肌体发冷如沉浸漫天雪地,四肢百骸冷得冒烟,身子蜷缩着,河底的淅沥声如小孩在雨中放声呜鸣!
朦胧中,停滞的呼吸,心在洗刷般缓慢蠕动,什么都不想,安静着,随波逐流,带着懵懂,自由自在!
量不出的远,走不出的路,飘至何方,河底一声声叫鸣着哀乐,似在诉说着一个时代的末落!末落到天地无灵,日月无光暗之精华,一切皆为凡!
此刻的天为仿若凡俗中的石头也会发光一样四肢百骸冒出白烟,皮肤似要渗出血来似的红,浑身发热。
连着头颅也发晕发热,那些看过的文字,出于那本似无用处的破书,竟然涌上心头,脑现灵光——
“普天万法,形或无形……”
“自然万千,皆出自然……”
“意随自然,自然随意;静观自然,心静如水……”
“静则动,动则静;以静制动,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原来,破书不可言读其意,须悟有所悟,当真有修心养性之真解!
而天为巧与不巧人在迷失中,难忍的疼痛成了无知,无知很危险,但对此时的天为来说,却是心神俱佳时,方解“自然万法,各有各法”之外意——修炼万法亦各有各法!
天地为凡,真气几乎不可炼;而宇宙之大,真气消融万物,几乎不可得。唯有在巧合之下,借自然之力或许有炼气的可能。
当初在瀑布的扑落压缩下,潜力的激发方凝实出一缕真气,此般境地天为体内不同位置仅凝实出几缕真气,可想凝炼真气之难。况且他还处于湍急水流中,危险未知。若非他人已昏迷,有神秘无色宝珠在,呼吸可有可无,换作他人早已死去。
此时几缕真气像是生出共鸣一样,于经脉游向当初在瀑布下凝实而成的那缕真气。几缕真气汇合,似是同物般,一点奇异的排斥性都没有,就相融在一起,如一团彩色雾状静伏腹内,绚丽非凡。
而在感觉压力似无所压,绚丽彩色雾状竟缓缓散开四肢百骸中,原本发热发红的皮肤,红色渐渐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流过了多少个沙滩,撞击了多少次,一缕阳光照射在天为身上,此时此刻,他竟成了一具浮尸般缓缓地漂浮在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