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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呓语症

公元578年,天元帝还没有做太上皇的时候,他在那高大而巍峨的宫殿里行走,忽然却烦躁的要命。因为他越来越清晰的听到一种要他起飞的召唤,他越来越有要飞翔的冲动……可这一重重宫殿就像一座座连绵的牢笼,他一个也打不能打破。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长孙晟,那个曾因杨坚的一席赞美而炙手可热,却始终表现平平的小小的司卫上士。初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是准备拿来取笑解闷的,可是在一干妃子与弄臣们看好戏的期待与拥簇中,清清楚楚,他看到了长孙晟那黑色的、华美如天鹅之羽的双翼。

然后,长孙晟向他微笑,黑色明亮的眸子,显现却是冰蓝的魔魅之光,他所有的心神,都被吸进那无垠的冰蓝里。朦胧中,长孙晟红如滴血的唇动了,吐出的是那个一直不断的起飞召唤。

“你是谁?”

“你是来接引我的使者么?”

“什么?”

“我会成为天上地下的王?”

“天上地下吗?”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酣畅淋漓,惬意处终于忍不住,跑上去抱住了长孙晟,顺便细细的抚.摸他的翅膀。那是何等真实华美的翅膀啊,他全然沉醉在那动人触感里!

可是,他们身后,那些妃子们的尖叫打断了这一切,在那些妃子们尖叫的第一声,长孙晟的翅膀就不见,他眼中的冰蓝消隐,与他的对话也随之终止。

他听到长孙晟直接在他脑海中对他提议,说为了他未来的飞升最好灭口,他也懊恼的想杀人。但那些都是他最宠信的妃子和弄臣,所以终究他只是沉着脸,谕旨他们把今天这件事马上忘记,否则,一旦听及任何风声,必然杀无赦!

所有的人,都惶恐的跪在地上。他们说谢万岁隆恩,他们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皇帝很满意,只是他不会知道,这些人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

后来,即使是终日不问朝政的沉顿酒色,更有无数人的奉承恭维,他却已大觉这皇帝当得太不称心,太不如意,更开始对皇位毫无兴致了。

是的,天上地下的王,他要做全天上地下的王!小小的人间,又能算得什么呢?!可是,又怎样,才能算得是天下地下的王呢?

宣帝就样想呀想,想呀想,终于,想出了个绝妙名堂来——他将帝位让给年仅6岁的儿子,然后自称天元皇帝。他让人称‘天尊‘,命见驾者必斋戒沐浴,又把住所一切相关人、事、物皆改了称呼:比如他所常驻宫殿称之正阳宫,比如与嫔妃宫女们吃喝玩乐的活动所在称正阳台……

就在这种种虚幻的自我满足中,天元皇帝对这样的日子总算有了些满意,决定接下来要好好的、过生活。

可他不知道,在他之外,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精神的日益癫狂、身体的日益虚弱;所有人都看的出,并有绝对的实例证明,他是得了不可药愈的、癔症。

当然,以杨坚为首的‘天下’计划最核心者例外,他们知道很多人们所不知道的。并且,为了大周、为了天下,他们都在很慎重很慎重的,斟酌着他未来的日子,很辛苦很辛苦的,计算着他病重的日期,及——死亡的时刻……

*-*

公元580年的五月初十,长孙晟伴驾千金公主入都城长安,天元帝病入膏肓,弥留在际。

名著天下的神医姚僧垣,被大司马杨坚请来,准备再施回天术,救这位一直都不信医、不要医而自信想好就好的起来,然后终于到现在不能一字言语、一点动作的,天元圣帝活过来。

姚僧垣首先向所有人查问他的病史,细细查问,所得共同答案是:

天尊一开始只是发呆,脾气变的很糟,喜怒无常。然后忽然有一天,天尊把一个司卫上士抱在怀里,双手却向他后面、什么也没有的空中摸索。天尊当时的表情陶醉极了,兴奋极了,他一边啧啧的凌空摸着,还一边狂笑,有时又支起耳朵……天尊的样子像是在听人说话,可是他口中的话从也没停过。

他说什么?喔,他就是说要成天上地下的王,并且还有要接引他的使者什么的——他从那时起到现在,每天都这样说的,而且那几句也一直没什么大变化。不过,他当时严令我们任何人绝不得向外说出,非常的严令。而且是真的,很想当即杀我们灭口的,如果不是我们苦苦哀求的话。

然后,严令的第九天,他就不顾所有人阻止,让新帝登基,然后自封,成为天元圣帝了。再然后,就是天尊一天比一天病的历害,并终于一病不起,又绝不肯吃药就医——到他终于不能有任何意见的现在,就是百药无效,任太医们束手无策了……

太医们束手无策,神医也没有什么可对策的,在天元帝这样一步步的病情加重里,根本就是无迹可循、又自然而然的天谴。

药医不死病,谁能救必死人?

于是,以院前盛放的梨树为引,姚僧垣委婉的,向所有人宣告了天元帝的死亡。

他说:“任何一棵树,倘若拼命地开花、结果,那就是要死了,必死无疑!茶是先苦后甘,糖却是先甜后涩,老天给一切生物的种种能力,都是有限度的。能量耗尽了,也就是生命到了尽头了。”

*-*

第二天,公元580年的五月十一,无比逍遥自在的天元皇帝宇文贇,还没厌倦太上皇这名位,但老天却已将其升格为先皇。

那时候,静帝宇文阐年幼,只好由自家外祖父,那已开始要以天下为已任的左丞相杨坚来为他辅政。而为了表示对左丞相加亲亲外祖父的信任,辅政之初,小皇帝宇文阐便匆匆入主天台宫,将至高无尚的正阳宫空了出来,做为杨坚的丞相府办公处。

接着,大丞相杨坚即刻代小皇帝下旨,以千金公主出塞一事,诏令所有分封在外的王候将相,归京来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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