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周围大多数都有一些客栈的,可惊鸿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深入丛林。
她没有在树林中休息过,难免有一些害怕,周围也只有一匹马传来的呼吸声清晰可见。
林中动物好像不太多,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四周也是一片漆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惊鸿没有生火,只是依偎在树丛中的一颗大树边就打算休息。接下来的时间她必须翻山越岭,不可走官之道路,因为夺位时七皇子府人死之事必须全数推到她的身上,还会派官兵佯装追捕,虽然处罚没有,可追捕倒也是真的。而走官道不停息需要整整十日,徒步翻山晚上休息也只要五日便可,前提是她拥有那个体力。
她走山路自然不能骑马,并不是马不能走,而是她根本就不太会骑。当下也只能解开那匹马的缰绳,拍了拍它的头。
那马极有灵性,低低地嘶吼了一身,转身没入了丛林外处。这马会回到凤栖阆在城外的驿站,这也表明她已经入林不需害怕。
惊鸿叹了口气,出门在外没有功夫还真是寸步难行。不由艰难的爬上临近的树木,将随身的包袱挂在枝丫边头,而自己靠在分叉处闭目休息。
快入秋,林中蚊虫却也多,惊鸿难以入眠。只得睁开眼睛,折了一片树叶置于嘴中。悠扬的笛声飞遍树林,静谧得却不能再诡异。
这是幼时她下界月辞教与她的东西,而天界没有可以随意采摘的叶子自然也是很久没有吹过难免生疏。
惊鸿想起,人间一年天界一天,以天界之人的眼光来看,一日时间她又能如何改变三界格局?不得冷笑一声,她能做到的事情当然不限于此。
她只得浅眠,再过几****所经过的地方便有野兽出没了,她必须好好地养精蓄锐。她从没有一个人单独外出过,而且还是在没有人照顾的陌生地方。而天界弟子下界历练虽然同样是从头开始且没了记忆,但一般都会有一位守护者暗中随身保护安全。呼出一口浊气,心下不免生了一些担心之意,她身上只有钱财,能不能到朝国也是一个问题。听闻山林马贼横行也不知自己是否会遇见。
想着想着也不由入了眠,浅梦中她回到了从前的景象。有父母在其左右呵护陪伴,也有白鹤师父的悉心教导,还有各位师兄师姐的调笑与幼时九天玄女的交好。
......
将军府。
建筑十分古朴大气且朴素,骁将府的巨大红檀匾额高挂府顶。
“你说的可当真?”那是一位只需坐着不动就有威正八方气势的中年人,他满头是汗面目红润,是刚从演武场踏来回府的。
“孩儿自不敢妄言一分。”苏蛊对于这位中年人十分恭敬,将他的外衫接过理整放在一边。
中年人抚着下巴的胡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这事可就麻烦了。”他拿过一旁侍女递来的酒水大喝了一口,毫不在意的用衣袖擦了擦嘴:“你先去休息吧,只得随意应变了。”说是如此可中年人眼中却并没有丝毫听天由命的意思。
“是。”苏蛊不敢违抗,退了下去。
中年人将外衫拿来,披在肩上,行走之间气势十足,倒像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般。他的双手不离腰间佩刀八分,足以可见,是在府中都不得有丝毫怠慢。眼中的虎猛之势毫不褪减,刚出正府门,一位玄衣暗卫从暗中闪出,半跪在地,递上一褐色纸条。中年人接过,慢慢展开。见完,瞳孔猛然扩大一圈。
“沐浴更衣,我要去见老爷子。”
将军府。后山密院。
是夜,只闻蝉虫之声。
湖泊旁一老爷子垂钓,柳风絮舞,瘦薄身影自归咎不动。
中年人是大将军骁将苏骑,他沉稳的脚步当在自己看清老人身影时却不由紊乱。走至旁,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老人的鱼钩在夜风拂过的江面掀起的层层波浪。
近半个时辰,老人紧握鱼竿的手终于细微不可见的抖动了一下,老人也随即开口:“很少见你来我这了。”声音像是个行将枯木者。
苏骑拘谨的身子不敢有半点放松,不可查的点头,微声道:“是。”这幅姿态倒也像是苏蛊在他面前的样子了。
老人佝偻起身,看起来很不稳重,苏骑却不敢去扶,老人咳嗽两声,又问着:“有事情才来找我老爷子?平时怎么不见你来?”却有些许微怒:“若不是苏蛊那乖孙子每日前来静坐片刻,我怕是老死了也没人知道!”音量骤然变大。
苏骑些许动容:“是孩儿的不是,此次前来却是有要事相商。”他将头埋得很低。苏家是个将家规的将军世家,老爷子也是替先皇南征北战的骁勇大将。是可不能忤逆长辈。
“我记得我隐于后山时就与你说过。”老人慢慢的收拢鱼竿线:“若不是关系到朝廷灭亡,就算是将军家没了我们要被株连九族也别来找我。”又将桶中钓的鱼放回湖中。
“自当谨记。”苏骑从怀中摸出那暗卫交给他的纸条,递上:“这是边城防务与宫中密探两者结合的消息,还请父亲过目。”
老人头也不回:“念。”
“是。”苏骑将纸条再次张开,咳嗽两声润了润嗓:“凤栖阆二小姐于今晚戌时出城,一路向东去。”又掀开第二张纸条:“七皇子进宫面见圣上,半时辰不到便出宫,圣上未有过激反应。”
不料老人听闻却勃然大怒,将收好的鱼竿甩在苏骑面上,其用力之大让苏骑脑袋都有些发昏。他是可以躲开的,但是不敢。
“谁让你在圣上身边安插耳目的?!”老人声音放大之后说不出的沙哑,听来极其不舒服。
苏骑也不敢反驳,沉声将近日凤栖阆与七皇子府的动作都一一说出,连在游行时遇到的余悸余情的异动也说得十分清楚:“请问父亲此局怎破?”
“这关我将军府何事?”听完老人气消了一些,将没用完的鱼饵尽数倒入水中,斜眼看着苏骑。
苏骑明悟这是老爷子在问自己的想法,不敢怠慢:“若是七皇子集合凤栖阆夺位,天下危矣。”
老人抬了抬眼皮子,良久叹气一声,未答此话,而道:“在你之前,孙儿来过了。”
“哦?”苏骑略疑惑。
“有时候啊。”老人注视清澈见底湖水中来往游动的红黑相间的鱼:“你真该多听听你儿子的意见。”
苏骑不语,却在沉思。
“这人啊,爬高了位置,就开始变得自大咯。”老人摇摇头,提起木桶鱼竿还有木凳:“叫苏蛊来服侍我安寝,一群没用的侍婢连搓澡都没力气。”
时候不久。
“爷爷。”苏蛊一见到老人一改在外姿态,笑容不自觉溢满眼底。他抬步走入,手里提着两桶热水,走得较快,水却一滴不洒。
老人也没了严厉,笑着坐在一旁的木凳上:“你父亲可有问你什么?”
苏蛊略疑惑:“父亲并未询问。”他将水倒入沐浴木桶中,走到老爷子身后替他解开衣衫。
老爷子叹息两声,也不再言语。
。
苏蛊虽然不止一次见到老爷子背后的伤疤,但还是取代不了深思之色,苏蛊的手极为修长,辗转之间颇有力道。
很久。
“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苏家的规矩也不一定要遵守。”
苍老几分的声音不由飘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