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就感觉身侧的人轻轻起身。我微微蹙眉,翻身继续阖上眼,趁着神智还未完全崩塌,在心里嘀咕几句。
皇帝这个职业真不是人做的!一个星期连双休日都没有,一年到头也没有个节假日!比我们学生还惨,连懒觉都睡不成!怪不得,古往今来,当皇帝的没几个长命的!真不明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的想要干这一行?秀逗了不成!
额前一阵湿热,他的唇慢慢移到脖颈处,细细的吸允,印上属于自己的玫瑰色印记。
有些痛,我睁开眼,就看见精神奕奕的某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唇边漾开温柔的笑,“你累了,再睡一会儿。”
我乖乖点头,闭眼,仍不忘腹诽两句,***铁打的不成!作同样的功,为什么他屁事没有,而我累得半死!
最后下结论,他是怪胎!
模模糊糊中,我听到“咿呀”“咿呀”的声音,心里一阵激动,慌忙睁开眼。
宽大的床上,小鬼爬啊爬啊,嘴角还挂着晶莹的口水。
“瑞儿!”我伸出双臂,宝宝十分会意,撅着屁股扑到我怀里,咯咯直笑,糊了我满脸的口水。
我紧紧的抱着宝宝,似是自言自语,“宝宝,想妈妈没有?妈妈想死你了……”说着说着,说出了满脸的泪珠。
“咿呀”“咿呀”宝宝玩弄着我的长发,还是咯咯直笑,我宠溺的点点他的小鼻子,亲昵的蹭着他的小脸,“没良心的小坏蛋!”
他笑的更欢了,直往我怀里钻。
这个淘气的小家伙,像谁啊?!
哄睡淘气的孩子,卷起湘帘的房间,自外透入春日的明朗与骄炙。移动着的光点缓缓照到的大理石地面,闪着粼粼的光点。
亭榭蝶舞莲叶碧,春衫细薄桃花轻。
好几根细长的枝条拖到了地面,缭乱盛开的桃花在温润的水气中载浮载沉。后面是一排排还是青玉色的枫树,和桃花的枝桠交错在一起,沙沙地摇晃着。
桃树下站着一个人,那身影,修长苍茫,逆光而立,身周仿佛有五色光彩奔走流淌,泄泄溶溶,交织如缕;光流旋转,白色身影于背光中轮廓深然,高标卓岸,如直木迎风,如天人临世。
“子砚……”
那身影一颤,缓缓转过了头。就这样静静站在我的面前,他那高挑的眉毛下是一双睿智狭长的眼睛,当他抬起眼的时候,泼墨的眼睫像是正在破茧的蝴蝶,优雅而缓慢的向上翻开,舒张羽翼,黑玉般的眼瞳依旧温润如风,浅笑,将温文尔雅的气质演绎到了极致。
他的身边,是满地的粉红色飞花,微风一卷,花瓣边打着圈跳着舞,缠上他漆黑的长发……
“若若,早上好。”
“等了很久了吧?!怎么不让翡翠叫醒我?”我毫不避讳的站在他身侧,抬眼就看见一朵娇艳盛开的桃花,花瓣上还有浇洒的露水,美丽不可方物,伸手欲摘下枝上的桃花。
“别动!”手被子砚抓住,他微微蹙眉,“若若,就让它开吧,等了漫长的冬季,就为了拥抱春日的阳光。”
我笑笑,“子砚听过‘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吗?世间本就有曲终人散之时,当花开的最美的时候,有我们这些赏花爱花之人发现她的美,就足够了,总好过最后凋残,失去芬芳。”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子砚轻念几遍,一抹苦涩的笑容浮上唇角,“花最美的时候,子砚却留恋她的美丽,直到别人摘去,才后悔莫及……”
“子砚……”
“不过,如若再有一次机会,子砚也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剥夺她的美丽,毕竟,她也有自己选择幸福的权力。”子砚浅笑,一脸深思的看着满园的桃花,目光随着飞花涣散。
我不是傻瓜,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却也只能装傻……子砚也不说话,闭上眼睛,静静地站在我身旁……
“喂!”我晃晃手臂,居然把我晾在一边,负气的开口,“喂,我可是水若兰本尊耶!你该不会迷上了手机上的虚幻,对我这个真人show没兴趣了吧?!”
子砚茫然的回过神来,显然他听不懂我的话,拧眉,沉默了半晌,扬唇,“我一直在想,若若生活在怎样的世界?有没有这些花草树木?有没有黑夜和白昼的变更?有没有……贪心的想知道若若的一切,虽然,我没有这样的资格。”
我苦笑,迅速敛去苦涩的表情,唇角荡开一朵花,“想知道就来问我啊!我对子砚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想知道什么?”
“一切。”声音很轻,轻的像低声的叹息。
我怔住。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随后眯着眼睛仰望苍穹,“我的时代,与这里的生活环境差不多,有花草,有白天与黑夜,只是生活的方式,人们的观念不同而已。总之,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
看着身后华丽的宫殿,扯了扯唇角,“人们可以建很高的楼,比长安城的任何楼都要高。还可以飞翔,可以在两个小时,哦,就是一个时辰之内往返无悲城和长安城。还有,男女也是平等的。女子不用在深闺中绣花弹琴,而是与男子一起在私塾里读书,一样的为了自己的事业奋斗!”
“原来,这就是若若不同于平常女子的原因。”子砚轻轻说着,“那若若的国家呢?”
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太阳升起的方向,“我的国家,在世界的东方。他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拥有五千多年的灿烂文明。在历史的长河里,我们繁荣过,衰落过,屈辱过……在我们的国家中,没有战争,没有等级,没有君主,人民安居乐业,自由平等。”
“是这样?”子砚有些匪夷所思的望着我,“那若若的家呢?”
家?我僵住。我还有家吗?
“对不起,”子砚无措的看着脸色苍白的我,眸中闪着慌乱,“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我的家吗?”强压着内心的纷乱如潮,佯装漫不经心的开口,“我们家一共有五口人。我爹是……私塾先生,自小对我和哥哥都很严厉,做错了事就会罚。倒是我哥,每次都会帮我背黑锅,否则,我两腿早就跪断了。他很厉害,在律师界是无往不胜的,总之,就是黑的可以说成白的,死人都可以被说活。但是,在家里,他就没一点正经,经常捉弄我……”
鼻子有些发酸,我深吸一口气,仰着头望着蓝天,“还有表姐,家里最乌龙的就是她了,每次都很把糖当做味精,也只有我才愿意捧场。姑父和姑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死了,爸爸和妈妈就领养了她,所以哦,虽然她是我表姐,可感情丝毫不比亲姐妹差……一个冰激凌两个人一起吃,一张床两个人一起睡……总之她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当上法医的……嘿嘿……”
什么东西咸咸的流进嘴里?
“若若,你哭了……”子砚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后缓缓的收回,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我。
“我没哭!”我揉揉眼睛,“只是沙子掉进眼睛里而已,没事!”
“若若……”
“还有我妈,就是我娘,她好厉害……”喉咙发紧,清咳两声,“她是警察哦,就是捕头,惩奸除恶,英勇无畏……就是这样才落的满身病根子,每次都是我给她擦的药酒……呜呜……虽然她这么厉害,但她是个好妈妈,温柔的像水一样……在我心中,她永远是最美的……”
“若若,别说了……”子砚上前将我抱住,非常有力的抱住,好像要将我揉进身体里,“我知道了,别说了……”
“还有,”我仰头,扯开笑靥,“我家还有两只小乌龟,我养的,叫拉美西斯和奈菲尔塔利,拉美西斯知道吗?很了不起的!古埃及第十九王朝最伟大的法老,他的功勋至今为人所称颂。还有球球,我哥的宝贝,一只又懒又胆小的金毛犬……”
“若若……”
“子砚,可不可以借肩膀靠靠?”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喷涌而出,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毫无保留的没有形象的大哭起来……直到眼睛干涸的再也流不出一滴……
“娘娘!”翡翠的声音突兀响起。
我回过神来,脱离子砚的怀抱,整理仪容,声音依旧嘶哑的开口,“什么事?”
“太后邀你和皇太子移驾慈宁宫,商讨百花宴一事。”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翡翠的神情怪怪的。
百花宴?什么呀?
“若若,子砚也该回去了。”
我回头,看着一脸沉静的子砚,仿佛觉得有些不对劲,“子砚,你今天找我所为何事?”
子砚一顿,视线停留在我的脖颈处,“没有,只是来确定若若快不快乐?”
“安啦,安啦,我很好。”我笑脸盈盈,凑近子砚那张沉静的不像他的脸,伸出食指带着他的嘴角向上一弯,露出完美的幅度,“子砚,笑一笑,十年少,你天天板着张扑克脸,会长皱纹的,到时候在我心中的美男形象就毁了!”
子砚笑了,淡淡的却无比坚定的开口说,“子砚会一生守护若若,矢志不渝。”
我怔住,茫然不知所措,只能看着那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有什么不详的预感萦绕在心头,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突然想起子砚的目光集中在我的脖颈处,又联想起早晨宇印凌轩火辣辣的吻,脸上烫的直冒烟。
宇印凌轩,他绝对是故意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好心让子砚进宫?!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只死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