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谙回到柯甯给她找好的房子,位置还不错,从卧室望出去可以看到江对面的灯火。每一盏亮着灯的窗户都在等它的归人,可是属于沈谙的那一盏灭了。远处爆开了烟花,她愣在那里,近乎贪婪的盯着那些刹那芳华又瞬间消失的东西。她感觉自己就是那些燃过的烟火,“啪”的一声熄灭之后成为尘埃。
城市渐渐安谧,沈谙起身从包里翻出来一本相册。边缘被磨的起皮,样式很老旧,带着一股子厚重感。
她取出一张照片,默默的看着上面的四个人。男人和女人端坐在沙发上,两个小丫头站在后面,一个张牙舞爪,另一个抿着嘴微笑。沈谙记得,这是她七岁被哄着过去拍照。
阿楚住到沈谙家的第二年,沈父厂子里新来的会计昨年娶了一个儿媳妇,今年儿子说给他和老伴儿补一张结婚照。他儿子沈父见过一次,高高大大的,长的一般,唯一值得提的就是那双丹凤眼。不说身姿灼焯,但是隐约可以察觉到以后的一点端倪。
沈父晚上和沈母说起这件事,他和沈母说,要不咱们家去拍一张全家福吧,趁着孩子们还小,咱俩还年轻。
沈谙不喜欢拍照,当在早饭桌上知道的时候差一点把牛奶扔了。阿楚急忙安抚好这个小火山,并许诺陪她一起捉螃蟹才算勉强平静下来。
那天沈母穿了一条蓝底撒花的裙子,沈父难得的把胡子刮了干净。
大家都很认真的对待这次照相,沈谙记得,拿到照片的时候,阿楚晚上是躲在被子里面哭了的。上一次她发烧抽抽噎噎的回忆还在沈谙脑子里,她想也没想就跑出去敲母亲的门。“妈,阿楚好像又发烧啦!”沈母披上衣服冲到阿楚床边,摸了摸脑袋,“没烫啊。”阿楚说做了噩梦。
到了很多年后,沈谙才明白,阿楚当年是因为感觉被这个家接纳。
很多年以后,这也是唯一的全家福。
沈谙看着照片中女孩儿抿嘴微笑的脸,恍惚的和现在的重叠。
天开始一点点变灰,朦胧的,这里城市苏醒时间比蓉城早,沈谙珍重的把相册收好,就去洗漱。她看着镜子里苍白的人,默默的浇了一脸冷水。
沈谙拿上包,看着城市的变化,看到以前的凤凰木被替换成叫不出名字好看行道树,看到以前捉螃蟹的小溪流被填成一条街,看到妈妈坐在养老院的走廊旁边指着那棵枣树给旁边的人说,“那是我老头子和女儿最喜欢吃的,等过段时间啊那个枣子青青的甜甜的,就摘下来等他们回来吃。”
沈谙走过去,看着那棵光秃秃的树枝,上面堆着雪,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那是枣树。
她把母亲扶到房间,沈母看着她,像是确定什么一样。沈谙看着满头白发苍老的母亲,她轻声说,“妈,小谙回来了。”
“我两个女儿现在才读一年级,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女儿。”沈母一脸莫名看着她,“而且她比你黑多了,成天到处跑的野丫头。”
沈谙觉得四周空得厉害,明明自己是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为什么感觉自己是陌生人。
沈谙蹲在母亲床边,听她一点点把过去的故事翻开。母亲平和的声音,那些沙沙的响动,把自己当做陌生人一样炫耀自己的两个女孩儿。
好像,也就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