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宿一宿,李世景醒的时候头还有些晕沉沉的,口干舌燥想找水喝。由于屋子里桌上的水早已凉了,灌了一口李世景就不喝了,这种透心凉的感觉可不舒服,于是便推门而出想找些热水。
巧家县的晨雾很浓,浓的让人只能瞧见一尺的距离。刚一开门,浓雾就像潮水一般涌了进来,凉凉的寒意让李世景不由自主的打个寒颤。由于昨晚是被人背回来的,加上现在雾很浓看不清,所以他也不知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远处‘铛铛’的,好像有人在砍柴,于是李世景随着声音走了过去。近了便瞧见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正弯着腰,有些吃力的劈着柴火。
“老人家这是哪啊,您这里有热水没有?我有些渴想找您讨点来喝。”李世景上前问道。
老头停下手中的活儿,仔细的将李世景打量了一番,说道:“小书生,这里可是县衙后院,如果没有县老爷的批准,书吏是不可以随便进来的。瞧你这模样应该是新来的吧,难怪不懂规矩。”
“老人家,我现在渴的很,只想跟您求口水喝,您老就别墨迹了吧。”李世景嗓子都干冒烟了,所以有些急切的说道。
“你这书生怎就不识好歹呢。”老头好心却碰了软钉子,小有不满的说道:“算了算了,反正板子也不会打到我身上。你喝白水还是吃茶?”
“随便,只要是热的就行!”李世景答道。
“这可不能随便的。”老头却很认真的说道:“小书生你可想好先。”
喝水喝茶还带区别的?这老头未免太有意思了吧,李世景不免又好奇的问道:“不知到老人家这二者又有何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了。”老头随口而道:“这白水不要钱,吃茶可要付一文钱的,你说有没有区别。”
“有,还真的有。”李世景算是被这老头给逗乐了,笑着说道:“老人家您也太厉害了吧,居然把生意做到县衙来了,我想普天之下估计也没几个吧,您老真是让人佩服佩服!”
“你也别嘲笑老夫了,老夫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老头有些伤感的轻叹了一声说道。随后将身旁的茶壶递给李世景又道:“算了,见你是新来的,我这壶茶就不收你钱了。吃了赶紧走吧,别真让人给抓住了。”
对于这么有意思的老头,李世景好奇心大盛,一口气喝光的茶水,仍赖在那里不肯走,继续问道:“老人家是这县衙哪位大人的亲戚吗?”
“我哪有那本事。”老头淡淡的说道:“再说了也高攀不起,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糟老头而已。你喝完没有,喝完了赶紧走,别到时候让人发现了把老夫也给连累了。”
见老头撵人了,李世景也知趣的起身便走,然而正在此时雾里却传来了林斩的声音。
“潘老头,可有热茶没有,给我来上一壶!”林斩气喘吁吁道。
“有有有!我这就给林大人拿去。”潘老头爽快的回答道。
这态度可比刚刚对李世景的时候热情太多了,这点让李世景很郁闷。
见李世景还愣在那儿,潘老头提着茶壶小声提醒道:“这可是新来县大老爷的贴身护卫林大人,我也是昨天晚上才认识的,待会我去拖住他,你自己找个空子溜出去,要不然被他发现了可不得了。”
对于潘老头的好意,李世景只能笑而不语,然后默默的朝自己房间走,如若不然他也不知道该往哪
去。
“你往哪走啊,走岔了,该往这边。”见李世景走错了路,潘老投急得直跳脚,想大声喊却又不敢,只能压低了声音直嚷嚷。
然而终究是晚了些,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雾里走出来。瞧得来人,潘老头就暗叹自己倒霉,很是后悔理会了李世景。为了弥补过错,潘老头提着水壶急忙上前想套近乎,顺带再跟林斩解释一番,以免引起误会。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瞧见李世景的林斩,当先开口问安道:“大人早安!”
“老林你倒是挺早的嘛。”李世景微微笑道:“瞧你这一身壮实的肌肉,平时可没少练啦!”
赤着上身的林斩嘿嘿一笑,道:“行伍时练就的,不过先在比起那时可差远了。”
“对了大人,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话锋一转,林斩问道。
“口渴了,正好遇上一个卖茶了,就起来喝了几口。”李世景开着玩笑说道。
显然林斩是知道潘老头底细的,听了李世景的玩笑话,林斩结果当真了,扭头就给了潘老头一张黑脸,道:“你这老头搞什么,要不是昨天安管家听了你的遭遇可怜你,你恐怕早已被赶出衙门了,没想到你这么大胆居然敢收我们大人的钱,看来你是不想在衙门待了!”
听到这里,估计即便是再蠢的人也能猜出李世景的身份了吧。潘老头‘扑通’一下就给李世景跪下了,连忙磕头认罪道:“大老爷开恩,都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大老爷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这一次吧,千万别赶小的走,小的愿做牛做马伺候大人。”
潘老头这突然一跪,倒是把李世景吓到了,赶紧将他扶起来,有些责怪的说道:“你这老先生搞什么名堂啊,刚刚我俩不是聊得好好的,这会怎么就跪下了呢?”
同时又将林斩说了一顿:“我只是开开玩笑,你怎就当真了呢,看你把老先生给吓,赶紧练你的蛮肉去吧。”
林斩耸耸肩便‘哟呵’着跑开了。
“来老先生,进屋坐一会儿。”李世景将潘老头扶进自己屋坐下,十分好奇的问道:“老先生到底是什么缘由,居然在县衙里做起了买卖。”
现在知道李世景的身份了,潘老头也就不敢隐瞒了,叹着气说道:“小的本是山西太原府的一个私塾先生,后因远房的表侄儿要到此处任知县,见我孤苦伶仃的怪可怜,便把我叫来给他当师爷。可这官还没做稳,人就死了,只留下我这孤寡老人无依无靠的。”
“能问一下你那表侄叫什么吗?”李世景好奇的问道。
“姓钱名百万,此处上上任知县。”潘老头沮丧的说道。
“是不是那个到苗寨里收税结果摔死的钱知县?”李世景道。
“原来大人也听说了。”潘老头抬头看了李世景一眼,又说道:“也该他命当如此,谁让他爱财如命呢。曾经老夫也多次劝他莫要贪财,可他就是不听,还说什么花了一万两才买的这个官当,又花了五百两修了祠堂,如果不把这钱双倍的拿回来岂不是白买这官了。可结果谁曾想这巧家县实在太穷了,除了农税就没有其他税可收了。然而农税一年才多少点呀,再说了这还得往上交呢。于是他便想着法子找些名目收税,最离谱的居然想出了人头税。”
“人头税?”李世景插嘴问道:“这是个什么税呀。”
“就是按人头来收税,不论男女老少全部都得上税。”潘老头答道。
“只是平常百姓上税吗,还是乡绅一起收的?”李世景又问道。
潘老头叹息道:“如果我那侄儿懂得收敛,只加收平常百姓的人头钱的话,也许还不会死。可惜他太贪了,不但连乡绅大户一起收,而且连县衙的书吏衙役也不放过,结果这样一来便将全县上上下下都给得罪了,你说他还能活得长久吗。”
“这倒也是,如果不丢命,估计这官位也坐不久。”其实李世景挺佩服这钱县令的,做官做成他这样,估计也没谁了。
“可惜他就是看不透啊。结果让人一挑搏,说什么苗寨钱多,而且还欠了县衙十几年总计好几万的税银。”潘老头说道。
“这也太假了吧,你那侄儿也信。”李世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假话是人都能听出来,居然还有人敢说。然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还真有人信。
潘老头又叹息道:“谁说不是呢,可我那侄儿已经财迷了心窍,一听有几万两银子,当时就领着衙役上苗寨子收钱去了。结果让人打出来不说,自己还以不小心给摔死了,大人你说值不值当。”
“跟命比起来,当然不值了。”果然奇葩的人哪里都有,即便是梦里也不例外。不过让李世景好奇的是,究竟是谁给这奇葩的县令出的主意,便问道:“老先生知不知道是谁出的这馊主意?”
“这?!”潘老头欲言又止,不过架不住李世景炙热的眼神,最后只好说了:“最近我才打听到,好像是主薄魏明德。”
“哦!”了解事情的原委,李世景不免咄咄称奇:“这还真是一个奇葩的传奇故事。对了,那你又怎么在县衙里做起的生意呢?”
“当时我那侄儿死了,我便没了依靠,可也没有亲朋可以投靠,只能赖在县衙不走了。”潘老头说道:“后来那魏明德也不知是见我可怜,还是心里有愧,便准许我留在县衙,却让我自己想办法讨活计,于是我只好替书吏衙役们斟茶倒水打点杂什么的,讨几个饭钱。”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李世景总算听明白了,说道。
而潘老头还欲再说,可李重却闯进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大堆东西。潘老头见了很知趣,赶紧告退出去了。
“少爷,这是昨天他们送你了。你赶紧拆开,看看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李重早就迫不及待了,昨晚抱着这些一宿没睡。
“你想看就自己拆吧,我想出去走走。”对于后世的李世景来说,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早就没了新奇,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见李世景走了,李重不舍的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最后还是一跺脚跟着李世景走出去了:“少爷等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