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的声音敲了敲,已经是丑时。小皇帝至今未归,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壶里的茶已冷了许久。
草图终于是画了出来,玉玦正为穷奇图腾,反为同心结。玉玦脆弱,想在其中设计出什么暗器之类,我画得出,怕也难有匠人做得出。于是只得将中掏空,一般药粉毒水之类的还是灌得进去,可用作防身,而且空心之玉其中灌入了液体,玉块在光下折射反而更是好看。
我将画纸吹干折进信封压好,又伸了伸懒腰,耳边滑过细碎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东风的,他成天成夜里不用睡觉么。
我揉了揉额头,“东风,你下来。”,脚踩瓦片的声音停了停,过了小半会儿,从窗户钻了进来,穿了一身黑衣,神色尤…尴尬。
“东风,夜晚穿黑衣只一张白脸更容易叫人看得清。”
“娘娘…”,东风停了停,“可有事要吩咐臣下?”
我甩了甩手,“无事,只是本宫好奇,你晚上都不用睡觉吗?”
“娘…娘,臣下当然要睡觉,只是皇上偶有吩咐,臣下才会出现在你周围…”
呦,小皇帝还怕我爬墙不是?
“皇上呢,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他昨夜也没得睡,今夜再不睡,劳累过度容易猝死。”,我这一狠心,话就说得重了些,东风的嘴角抽了抽,“皇上,今夜有要事在身…”
“唔,那在哪里做事,本宫睡不着去瞧瞧她。”,我起身将宽帽带上,东风将我拦住,“皇后娘娘!不可…”
我盯了一眼他,“有何不可?”
“皇上…在花楼…”
我翻了个白眼,唔,这个名字很妓院啊!
“抽空时告诉皇上,找姑娘还是要找干净的,如若染了花病会叫人贻笑大方。”
我将东风拉到一边,他慌忙拉住我,“娘娘,你去哪儿!”
我低头看了一眼东风拉我的手,哈,本宫的金手你也敢揩油,拖出去砍了砍了!
“本宫饿了,你随着来吧,给我烧火。”,廊道上寒风簌簌,我吸了吸鼻,现下若是有暖气就好了,唔,大秦这个设施条件啊。
“娘娘,你的身子还未好,若是想吃什么让下人做就是,你现在应当去休息。”
我提了灯笼走在前头,“方才的困劲已经过了。现在就是想睡也睡不着,就想吃些火爆的东西。譬如,朝天椒炒鸡丁!”
厨房本是该有值夜仆,推开门却未发现人影,罢了,冬夜里谁会想在这里熬着,这种天气就是让我饿死在床榻之上,我也不想动弹。
“之前在凤梧宫,本宫还欠你一顿饭,今晚就将就同我一起吃吧。”
“娘娘…有无不妥…”
“妥妥妥,有什么不妥的!去,添火。”,我推了推他,将披风解下放在干净的地方,挽好衣袖一声感叹,有手艺傍身,以后万不用操心自己会饿死。
冰水寒凉入骨,将鱼抓出来之时十根手指已合不拢,在锅沿上烤了好一会儿才能握得紧刀。
“娘娘…不如让臣下来吧…”
“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暗地你可以叫我塔塔。”,塔塔是我没来这里时的名字,熟识的人都这样叫我,听起来更有几分亲切乡情。
东风没说什么,退回去继续加着柴火。好在锅里歇了热水,可以用来煮饭洗菜。我一边忙活着,一边有一茬没一茬的同东风聊着。
“东风,你可有什么亲人?”
“没,是孤儿,年幼时是青桐皇后将我捡回来的。”
“也是青桐皇后要将你练成皇上的护卫?”
“不,青桐皇后待我极好。只是走时要我护好自己,也替她照顾皇上…后来我向先皇请命,自己去了训练营,日夜同皇上一道训练。”
好一出基友养成记!
我见他低着头,想是我勾起了他的心事,而我也只孤身一人,漂泊他乡。
“从来没有,总比有过又离开好得多。也许你的双亲并不是想扔下你,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鸡汤虽然是这样喂,心里却不这样想,我从不觉得有什么苦衷,能扔下自己最爱之人。
“娘…塔塔,你会不会恨皇上。”
同样的问题,小皇帝已经问过一次。我深知这具身体和凤相之前做过什么,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怨恨不怨恨之事,拖到现在哪还有什么意义。如若我处在小皇帝那个位置,也许会做得更狠。
“我该感激他。”,譬如留我一条命,也让我骑着白马走出那深宫厚墙。
话毕,鱼炸得金黄起了油锅,我将方才炒好的酱汁倒在上面,第一道菜KO。
“东风,你快将饭沥出来蒸了!”
“哦,好…”,他从我的身旁擦身而过,我手里端着鱼一个不稳,险些倒在地上,好在东风眼疾手快将我拉住,只不过那手的位置放得不好,正腰间又揩了一次本娘娘的油。
恍惚间我听到外面有树枝裂碎的声音,有人?细细听却发现人已经走远。
“冒犯了…塔塔…”
我收回神色笑了笑,“无碍,快去!”
朝天椒炒鸡丁起祸时,米饭也蒸熟了。我用余火烧了一锅青菜豆腐汤,这一顿接近黎明的夜宵看起来丰盛了许多。东风掩盖不住脸上的笑意,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东风,今年你多大岁数了?”
“今年恰好二十二。”
唔,相比小皇帝大了两岁。
“你这个年龄早该是成亲生子了,如若有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我就让皇上赐婚。”
他端碗的手抖了抖,有些慌张。东风啊东风,切莫将心思放在你兄弟媳妇儿身上啊,你这个样子是会被浸猪笼的!
“先吃饭吧…臣下还并未有中意之人…谢娘娘操心…”
我呼了一口气,无论他说得真假,但好在他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如若我们之间真有什么,小皇帝只会将我千刀万剐拖出去喂狗。
默默的这个话题继续不下去,我便聊起了大秦和小皇帝,各个方面都问了个遍。屋外公鸡报晓,天将放明。
“我先回屋子,天亮后要出去一趟,你若吃好了也回去休息休息。”
他点点头,起身将我望着,“塔塔,记得穿上披风。”
东风提醒,我这才想起,走了两步又退了回去,抱起披风一路边走边穿,忽的见着一个神色紧张的婢子匆匆走过。
这步子的声音,同昨夜那人很是相近。才安生几天该不会又生出什么幺蛾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