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帝国边界的阿佩斯山脉,原本是神教联盟与星月联盟的分界线。在山脉的最高峰——查理峰,浮生看到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巨人武士。
一路上,负责押送他们离境的那位地字腰牌刺客,几乎要被浮生的喋喋不休逼疯。
他们沿途遇到的每一个路人,浮生都要凑上去,就夜袭浮屠村的那位虚光巨人武士的情况询问一番。
这本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背上刺杀政要的罪名被全帝国通缉。
他只能抓住这离境前的最后机会,尽可能多打探一些消息。
但根据他的叙述,虚光武士的形象与西方的普通骑士没什么不同,很难辨识他的身份。至于恶灵军团,西方世界也只是听到过零星传闻,知道的并不比他多。
尽管知道了浮生的真实身份和过往经历后,菲拉蕾丝等人都表示同情,却也都爱莫能助。浮生只得求助路人。
但他的土蛋形象太过突出,所有看到他的人,马上认出他就是告示上的通缉犯,于是立刻怪叫一声跑开,慌慌张张去报官,更不用说提供什么情报。
这让蒙着面很想保持低调的刺客先生有点无法招架。在数次劝说无效后,刺客先生撂挑子不干了,不声不响地自己开溜。
一同随行的菲拉蕾丝为了麦莎公主的安全,随口给浮生诌了一个答案:她见过这位虚光巨人,就在查理峰上。
菲拉蕾丝这么说,是因为翻过阿佩斯山脉,就是人烟稀少的边疆地区,不会再有大张旗鼓搜捕刺杀犯的队伍。
为此,他们偏离了来往东西方的北部山路,改走人迹罕至可直奔查理峰的南部路线。
根据史书记载,九百多年前,当时的西海大陆唯一王者——查理大帝,率领东征的神教联军,出其不意地由此处翻越阿佩斯山脉,一举击溃屯兵北线的星月联军,开启了神教联盟开疆拓土的征途。
后人为了纪念这次开创性的远征,把这里的最高峰改名为查理峰,并在峰顶为查理大帝竖立起一座巨大的雕像。
数百年过去后,查理大帝当年打下的疆土大部分都脱离了神教联盟。阿佩斯山脉以东的数百公里土地,因为常常成为神教联军与星月联军的战场,变成了人迹罕至的边疆地区。
菲拉蕾丝提到这里,完全是因为这里没有追兵之虞,方便她为麦莎公主安全送行。
但等他们抵达半山腰,菲拉蕾丝就开始后悔了。
这里的积雪深度已达腿肚子,风雪还在持续不断吹打。崎岖陡峭的山路危机四伏,稍不留神就可能会滑下悬崖。
如何登山成了巨大的难题。菲拉蕾丝勉强可以自顾,好歹灵师出身,还算有些体力。麦莎公主几乎就寸步难行,走一步要滑退两步。
在一次花了近十分钟迈过一条沟,还差点跌落之后,忍无可忍的浮生一把搂过她,径直扛到了肩上。
“喂,别吃我的麦莎美人豆腐!”
菲拉蕾丝强烈抗议。
“再这么走下去,都得冻死在这!”
浮生的话无可辩驳。按照麦莎的走法,他们可能永远也翻不过这座山了。而菲拉蕾丝自问,她绝无体力像浮生那样扛着麦莎走。
麦莎的腰与浮生的一侧肩膀差不多宽,长发垂到浮生后腿根。浮生一只手扣住麦莎的腰,另一个手拄着一柄长剑,头上顶着缩成一团的小黑,开始在陡峭的山路腾跃前行。
行至山肩,浮生已经可以在漫天雪花中隐隐看到一具深色身躯立在山头。
跟在后面的菲拉蕾丝,全身缩在紧身皮衣里,不停地喊着等等她。
灵师主要靠灵力支撑自己的灵神战斗,身体修炼自然比不上从小就苦修体能武士。浮生又有长风剑法精、气之力加持,即便扛着麦莎爬雪山,依旧步履矫健。菲拉蕾丝只能在后面苦追。
呜呜的厉风声中,除了菲拉蕾丝的叫喊,浮生还听到数声异样的轰隆之声。同时,一股蓬勃的冰冷之气开始从上方袭来。
不好!
浮生抬头看了一眼,心中大惊。转过身直奔还在埋头苦走的菲拉蕾丝,不由分说把她同样一把抱起,扛在另一侧肩膀上。
“你干嘛?!我还能走!”
菲拉蕾丝还在逞强,就听一声炸雷般的轰然巨响,头顶山上的积雪,突然如巨浪一般席卷而下,整个山头都开始摇晃。
雪崩了?!
菲拉蕾丝傻了眼,紧绷着身子僵在了浮生肩上。
浮生左右两肩各扛着一位妙龄少女,头上顶着小黑,以气贯长虹的功法运气狂奔,直扑山下而去。
漫长的雪线卷起一道滔天雪浪,在浮生屁股后面一路狂追,把他从山肩径直撵回了半山腰。
但就在雪线下冲的态势即将止住时,浮生一脚踩在了浮雪覆盖的一块滚石上,顿时失去重心,踉跄着就要冲出山道,跌落悬崖。
危急时刻,一株从山下伸来的松树枝杈救了他们的命。
浮生的一只脚踏在枝杈上,另一只脚勉强踩到山道,身体呈近六十度后仰悬空,全身肌肉紧绷,拼了命才保持住平衡。
“快放我下来!”
浮生脚下的枝杈还在摇晃,麦莎就在他肩上扑腾着双腿要下来。
枝杈开始更剧烈地摇晃,随时都可能折断。
浮生气不打一处来,腾出扣住麦莎细腰的手,重重在她屁股上猛拍了一巴掌:
“别他妈乱动!”
谁知这边还没安顿下来,那边肩上的菲拉蕾丝又闹腾开来,也扑腾着要求放她下去。
“他妈的……”
浮生的话刚开头,脚下枝杈“咔嚓”的断裂声就清脆响起。
他的身体瞬间失重,开始骤然下落。在跌出山沿的一刻,他用尽全身力气,把肩上两个不安分的家伙扔了出去。
麦莎和菲拉蕾丝向上跌落山道,浮生却直坠漫天雪雾。
“浮生!”
从山道上爬起的两人蹿到山沿前,眼前却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须臾之后,一声闷响从下面传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听声音应该没有跌到崖底!浮生!”
这一次是小黑粗砺的嗓音。危急关头,它自然选择趴在麦莎的肩上被扔上山道——这可是一千金币呐!
小黑的这一声有如开天的霹雳,漫天的风雪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停了下来,天地间开始逐渐清明——查理峰上的气候一贯如此多变。
“那是浮生吗?”
待能见度直达二十米开外,他们在山下一块突出山体的长石上,看到了一个晃动的身影。
只是不同于浮生先前土坷垃堆砌的身躯,眼前的这个身影,全身赤裸,肌肤光洁如新,像是刚剥了皮的鸡蛋。
等到他仰起头看向山道,小黑激动地大喊起来:
“那就是浮生!这就是他烧伤前的样子,虽然裸体我没见过,但这张脸我见过!”
在浮生脚边,破碎的土块像是摔碎的陶胚,每一块上都裹着枯皱的干皮、朽烂的布块。
经历了之前的数次蜕皮,又被土坷垃裹着全身捂了一个多月,浮生已感觉全身巨痒无比。
这次二十来米的高空坠落,就像锤子敲开陶罐,把他身上最后一次蜕下,已经与泥土粘结在一起的死皮全部摔碎了下来。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身材不错啊!”
菲拉蕾丝盯着浮生的身躯一番品评,同时不忘用手挡住麦莎的眼睛。
就在她们对着浮生指指点点之际,原本已止住下冲势头的雪线又开始轰隆隆移动。
“下来!这里有个山洞!”
浮生挥手招呼。在他落下后,就发现长石后的山洞里,有一条开凿在山体内的石阶蜿蜒而上。
“怎么下?”
“跳下来!我会接着你们的!”
言语之间,雪线已冲到菲拉蕾丝她们身后,来不及再多考虑,她和麦莎一起跳了下去。
浮生腾身跃起,左右开弓,两臂各夹一个稳稳落地。
“浮生,你真棒!”
麦莎公主站稳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给浮生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之前在枝杈上,拍在她屁股上的一巴掌,撩拨得她心中火辣辣。不同于菲拉蕾丝,麦莎对男人并不排斥。
“住嘴!!”
菲拉蕾丝一把推开浮生,恨不能把他踹下山崖。
“这算是定情之吻吧!”
麦莎肩上的小黑又给菲拉蕾丝补了一刀。
“我捏死你!!”
菲拉蕾丝立眉竖目的表情如鬼一般狰狞。
山体内的石阶,不知由谁修筑,但绝对是一项伟大的工程。
石阶顺着山势盘旋而上,竟然从半山腰直通查理峰顶,像是东方佛塔里,直通塔顶的旋转楼梯。
浮生几人爬到峰顶,足足花了两个小时。
查理大帝的宏伟雕像,就立在这里。雕像面朝东方,望着他曾征服过的广袤土地,手中扬起的重剑斜指天空,下达冲锋的命令。
浮生正面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立刻认定这就是当日那位虚光巨人武士。
不论是面容,挥剑的动作,还是铠甲佩剑的形制,都与当日的武士一样。甚至雕塑小山一般的个头,都和那位虚光勾勒出的武士相仿。
“查理大帝已经死了九百年,而恶灵军团是近几年才有的传闻,你会不会弄错了?”
菲拉蕾丝的话并没有浇灭浮生眼中的熊熊火焰。当日的虚光形象之于他,实在太过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