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血腥味道配合黑暗走廊深处传来的惨叫声,这里俨然是一处地狱,黑色的蔷薇滋生在世界的角落,这里没有光明,也没有希望,远处的火光中映射出的影子,痛苦的扭曲着,形成一个正常人无法做到的动作,不可理喻的刽子手将燃烧着的炉炭塞进了那个扶家人的喉咙里!
“太子殿下,不知道在微臣的盛宴下,殿下可曾领悟一丝传承之法。”执着炉炭的人眼角诡异的弯曲着。
“领……领悟……一丝……”扶登喘着粗气,从嘴中挤出几个字。
“哦,看来微臣没有为殿下白费功夫。”
他有凑近了几分,“那么,是什么传承之法呢?”
扶登不可觉察的一笑。
那人心底泛起一阵凉意,就是那个笑容,他们家的笑容,让他畏惧了数十年的笑容!
总是盲目的自信,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扶登!?即便一副猪狗模样也要做出这种蔑视别人的笑容,帝王之道!狗屁的帝王之道,我范柯就是这九霄宫的神仙,不对,是整个九州的神仙!
他用体内的灵气压制住那阵战栗的感觉。
今天这笑容,还是毁去好了!
“卑微的贱种也配自封臣子!!”
下一刻,范柯脑中一片空白。
“扶登,你做了手脚!?”
扶登顺势挣开了拴在手上的铁链,推倒已经受到帝气直面震慑的范柯,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寻至他默记无数遍的路线。
九幽狱第八层,扶家后辈皆关押于此。
“扶苏,下面我说的话你要永远记住……”
他负手而立,却见关押扶苏的铁门自行崩坏打开,只是见他眼睛血红,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父亲,我可以和你还有婉儿他们一起走吗?”
“可能不行,扶苏,替我们好好活下去,下次见到你时我希望看见一个,真正的王!”
“那你一定要等我。”
“好。”
他苦笑着摸着孩子的头。
“扶登今天咱们就好好算算我和你扶家这百年来的帐,那边的扶家小辈也一并过来罢,难道到了九幽狱还想跑不成。”
身后,范柯带着一队九幽卫追来,而范柯刚刚起身,扶着墙缓缓而来。
“走。”
扶苏手中紧握着方才扶登交给他的物件,走到上到七层的楼梯时还是违背了他父亲的话。
他回头,看见他的父亲被层层人潮围住,他的耳朵像是跌入深海一般,只能听见朦朦胧胧的呐喊声,刀剑碰撞声,血花飞溅声。
他眯着眼睛仔细的瞧,只能分辨出一尊血红色身影,屹立在刀光剑影中,回身冲他坚定的微笑。
云锦城坐落于云州腹地,两条云州的知名大河皆通过其中,使得云锦城变成了一个很有特点的城市。
云州相对中州来说地势偏远,中间相隔一州,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律法的效力到这块土地上就要弱几层了。
云锦城又处于交通要地,造成了城中鱼龙混杂,自成一体的景象。在这块地界多是各地不得已来避风头的恨角儿,而在这些人中能立得住规矩的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在云锦城便有这么几家。
戏子琉璃。
一剑秋水。
十手凉万。
盗仙影张。
这四人在云锦城的势力达到什么程度呢。
这城里谁家里生了孩子,不出一个时辰这四家都知道这孩子是几斤几两的。云锦城虽乱,但这些年来无不按照这四人最初定下的规矩行事,官府对此又爱又怕,爱在搁着军队是不可能让这地界安稳的,怕又怕在官府有时要看几个江湖市井的脸色行事。
说到底,云锦城从不缺传奇,从不缺故事,城中人行事也带足了江湖气。
而故事,就从这开始。
云锦城南的红楼是一出颇有些名气的酒家,据说店长和花满楼的琉璃有些交情,生意受到照顾,很少出事,在云锦城是个少有的安稳地儿。
“伙计,能住宿么。”
“能啊,少侠对客房有要求么。”
伙计抬头打量着柜台前的客人,身上穿着黑色的蜀锦长衫,后背上背着一段长长的物件,用层层黑布缠住,面容清秀,在细心看,手指修长,左手还带着一个火红色的戒指。
看这戒指有可能是“十手”的人,可“十手”的人哪有在后背背武器的,伙计心想。
“要求,什么要求?”那人有点感到好笑。
“呦,少侠北边来的吧,不是本地人?”伙计很快就抛下了刚才的念头,在这块地界做买卖第一件事就是忍住你的好奇心,不然可真不知道这命什么时候丢。
“恩,不是本地人。”
“这在云锦城找客栈的一般都有点要求,靠窗的房间,不挨着其他房间,隔音的房间,总之都有点自己的目的。”伙计说这话时不自觉的透露出本地人的优越感。
“哦,那我要离一楼最近的房间。”
“好嘞,不过少侠您这要求我可头回见,是因为咱这一楼……晚上有什么东西!?”伙计说到后面压低了声音,像四处瞧了瞧。
“嗯,因为我晚上可能要起来吃东西,这样我就可以少走几步了。”
那人端坐在房间里的书桌前,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火焰忽明忽暗,飘忽不定。
他定定的望着桌上放着的一把长剑,剑鞘古朴典雅,露出的一截火红色剑身却是如火如霞,绘着紊乱的花纹。
“从此以后,我希望扶苏是扶苏,小十三是小十三。”
“师父,弟子不明白你的意思。”
“剑圣一脉从不参与政治,不干涉尘世皇权争夺,你的祖辈有恩于我,我自然会尽心把毕生所学传授于你,但是,我不希望复国的是我剑圣门下。”
“师父,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小十三永远不会去干涉政治。”
“嗯,去吧,记得回来。这永远是你的家”
扶苏身后的门发出嘎吱的声音,房门微启。
“客官……哎哟天哪!”
方才还躺在桌上的长剑现在稳稳的插在门上,还挂住了门外人的衣服。
“哎哟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嘛,我…我,我就是个给人打工的,这位爷……”
“什么事。”
扶苏见来人是刚才的伙计,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右手放在身后背着的物件上。
“在客栈住房是…是要登记姓名的。”
扶苏静默了一会,起身把插在门上的红色长剑拔出。
“白。”
花满楼,是锦官城最大的戏楼,四家中的琉璃正站在台上,一曲吟毕,台下尽是叫好声。据琉璃唱戏有很多奇怪的规矩,首先是每月十八号,在其次楼中只纳百人,多一人不要,少一人不行,再因为琉璃的戏在整个云州也的确是权威,故而一票难求,有很多人把能看上一场琉璃的戏看作身份的象征。
关于这个戏子的传闻在云锦城要多少有多少,但最脍炙人口的,是他倒走八仙步的故事。
树大招风,戏子在云州名气大,云锦城戏曲的行业没人敢顶着他的做,就这样,总会有自认为有些本事的人来挑战。
唱戏的挑战起来是有一番自己的规矩的,比的东西各式各样,孰高孰低行内人一眼就明白。
赢得自然名气踩着对方的就上去了,搞不好对方要是有个来历的,戏楼和牌匾也摘走了。
输的就要终身不碰戏,对于一些人可真是比死了还难受。
那时来的人是云州南方人,据说在他家乡本领也是排得上号的,二人约了时间,花满楼那日不限人,台下慕名而来的观众连坐都坐不下。
那人也不多说,踩着曲子走了段八仙步,八仙步是一项颇鸡肋的步法,大多数戏都用不上,但是又极难,走的时候重心不断变换,特别是第一步,要求落地的第二步用花枪点地,脚是在空中,然后开第三步,外人看来有种特别柔美华丽的感觉。
这台下的人也跟着着急,大家自然都是向着云锦城的戏子,可是来来往往,谁也没见过他走过这八仙步,台上的琉璃就说话了。
“八仙步,我不会。”
台下一片哑然,这花满楼的牌子终归是要摘了。
“我当这戏子琉璃的名号是有多响,看来传闻也不能全信。”来惹事的那人讥笑道,跟来的伙计跟着哈哈大笑,捧着他的面子。
“但是我快会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台上的琉璃动起来了。
接下来走的几步怪极了,很不协调,但却有种不同的美感,最后收步时用枪点地,整个人便在空中划过,落地回身,收枪。
台下全静了,这哪里是八仙步,谁也没见过这种步法。
“这…是反的八仙步吧。”
台下一个人推测道,众人恍然大悟,和着这琉璃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推出了八仙步,还反着走了出来,这反着走可就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了。
“承让了。”
后来的事就不重要了,但是据说在戏子的伙计去收拾他的家当时,那人折了花枪从他的戏楼跳下去了。
也正因为这件事,这位花满楼楼主的名头可是做实了。
“楼主。”
梳妆间里,琉璃的伙计上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嗯,按我之前说的,办好了。”
“是。”
这云锦城没几天安稳日子了,他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