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一条较偏僻的马路，行人稀少。退休工人江伯清，在人行道上悠闲地散步。人行道上散乱地堆放着各种杂物，他左避右让，实在不方便，心里恼火，恨恨地嘀咕：这哪里是人行道哇？倒像是大杂院了，城管城管，怎么就不到这里管管呢？
江伯清准备挪到马路边行走，只顾着嘀咕发泄，却没留意路面落差，一脚踩空，一个趔趄，“叭叽”一下，重重地摔倒。石成骑摩托车路过，见状惊呼一声，立即停车，未及熄火跳下车就奔了过去。
王振喜骑着自行车，远远地看见这一幕情景，叫了一声“不好！”，刚想赶过去，不料刚修好的自行车又出了毛病，气得咕哝了一句，低头摆弄一番，终不得法，只得无奈地摇头叹气，推车而行，待赶到前面时，周围已经聚拢了几个人。江伯清眼睛闭着，一脸痛苦的表情，石成正蹲在江伯清身旁，关切地询问：大伯，你醒醒，摔着哪里了？
路人甲问道：小伙子，骑摩托车撞人了？
石成只顾着呼喊伤者，没有答理。路人甲提高嗓音：嗳，小伙子，你骑摩托车撞人了！
石成抬起头说：没有哇。路人甲厉声责问：你还说没撞人？那为什么停车救人？脑子没毛病吧？
石成一脸无奈：嗳，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停车救人救死扶伤错了？见死不救，袖手旁观的才脑子有毛病哩，人总得讲点道德吧？
路人甲正想反诘，被路人丙推开：冤枉也好，狡辩也罢，事情总会开清楚，先把人扶起来！
几个人上前帮石成将江伯清扶坐起来。江伯清脸色苍白，双目紧闭，额角流汗，嘴角颤动。石成盼着伤者清醒过来，一切就会真相大白，只是急切地呼唤：大伯，大伯，你醒醒……
江伯清的眼皮动了动，微睁双目看了看，复又闭合。路人甲看见石成额上沁出汗珠，心想十有八九是这小伙子撞人了，不然为什么急成这样？时下，驾车撞人逃之夭夭的时有耳闻，肇事并不逃离现场，仅凭这一点，他也暗暗佩服小伙子人性未泯。
江伯清悠悠地舒了一口气，微微睁开眼，定定地看了看，摇摇头，又点点头，颤颤地指了指，咕噜了一句重新闭上眼睛，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石成。糟糕，大伯糊了！石成急忙提醒：大伯，是你自己跌倒的吧？
石成见伤者没反应更急了，摇摇江伯清：大伯，你说话呀！大伯，你睁开眼睛看看哪，我可没有撞你吧，我是骑车路过，看见你跌倒，赶来扶你的。
路人甲推开小伙子，焦急地说：大爷已经这样了，说不定脑震荡了，你使劲摇他，想给他二次伤害呀？莫辩白了，将功补过，赶紧把人送医院吧！
天下奇冤！石成一脸委屈：人又不是我撞的，怎么倒赖上我啦？
几个人纷纷指责：赖什么赖，做人总得讲点道德良心吧？……说清楚了，这人是不是你撞倒的？
石成心一横站起身，愤愤地说：天理良心，我根本没有撞到他，是他自己摔倒的。好人做不得！不管这闲事了。
几个人拦住石成，矛头直指：……这就奇了，大家看，这马路上既没有石头也没有坑，也没有西瓜皮、香蕉皮什么的，他会自己摔下来？他是寿星佬儿栽跟头，老得发昏了？……你那肇事的摩托车还没熄火呢，这就是证据。……现在有人遇到这种事，还不赶紧溜？你没溜，还下车扶人，哎呀，还算有“良心”？……看得出他已经后悔刚才没溜了，现在想溜也溜不了啦。
石成百口莫辩，人家说得没错，悔呀，刚才没溜了，现在想溜也溜不了啦。咳，我这是怎么了？不是自找麻烦么？唉，做好事难哪！今后谁还敢做好事呀。
王振喜听了一会，将车撑过一边走上前来说：刚才的事，我在那边看得清清楚楚，这位老同志先是在人行道上走，后来又挪到马路上走，想是没注意，下马路时一脚踩空，摔了下来，刚好，这小伙子骑摩托车路过，立马停车救人。
路人甲半信半疑：是真的吗？
王振喜一脸真诚：我偌大年纪，还昧着良心骗人不成？实事求是嘛。再说了，我跟小伙子非亲非故，干嘛要帮他说话？咳，要不是摆弄这破车，我早就赶来告诉你们了。
唐玲玲也看见了刚才一幕，走上前来说：刚才我在店门口也看到嘛，这位大伯说得对头，那个老头确实是自己摔倒嘛。人家做了好事，你们还冤枉他，亏不亏心噻？你们啥子也莫说喽，赶紧救人噻！
众人点点头，相帮着把神志不清的江伯清搀扶起来。
路人丙提议：小伙子，我们好人做到底，把他送上医院吧？
石成连连摇头：好人做不得，好人做不得！幸亏有两位作证，说出了事情真相，不然的话，我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呃，再说，我还有急事。
路人乙一脸歉疚：小伙子，刚才是误会，让你受委屈了，不要往心里去。
路人甲已经拦下一辆的士：小伙子，气量大点，快点上车吧，救人要紧。
石成险遭冤枉心有余悸，只是摇头：唉，不是我不肯送大伯上医院，只怕是到了医院里，大伯犯迷糊，没有证人，我更说不清了！我不是没事找事么？
王振喜自告奋勇：别担心，我和你同去，到时候，我给你作证。……唷，我还有辆老爷车呢。
唐玲玲被大家的热心感动，主动提出：你们都是好人哟，大伯，冇关系，你把车搁我这里，我叫唐玲玲，就在对面“辣妹发廊”打工。石成看看不远处还在轰轰作响的摩托车说：那，我的摩托车也麻烦你照看一下？唐玲玲爽快地说：要得，要得噻。
众人相帮，将江伯清扶进的士，王、石随车去医院。众人目送的士远去，纷纷感叹：……看不出，这小伙子还真是好人哩！……我们刚才错怪他了，做好事被冤枉，心里够难受。……要相信，世上还是好人多。
唐玲玲痴痴地看着的士远去的方向，喃喃自语：好……好一个……好小伙子！
几个人用一种异样目光看唐玲玲，唐玲玲瞅一眼其他人，脸倏地红了，众人相帮，将摩托车、自行车移进发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