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情侣”咖啡馆，座落在海洲城最繁华的地段，巨大广告牌上，霓虹灯闪烁，画面上，咔啡厅里一排排火车包厢里，一对对情侣温情脉脉地喁喁而谈，桌上的咔啡热气氤氲，似乎在散发着浓郁的香味。门前铺了红地毯，大门两侧一副对联，上书“浓浓的咔啡浓浓的情；款款的话语款款的心”，一切显得温馨、优雅、浪漫，令人暇想，催人向往。
汤志刚西装革履容光焕发，随彭晓珍刚刚跨进门，一位礼仪小姐彬彬有礼地鞠躬致意，甜甜地道一声“欢迎光临”。登这大雅之堂，汤志刚本来就惴惴不安，一进门就受到如此温馨的礼遇猝不及防，只是呆呆地看着礼仪小姐娇艳的面容。礼仪小姐脸上的笑靥消失了，别过头去，身上的绶带闪闪发光。
彭晓珍狠狠拽一把，汤志刚这才如梦方醒，随彭晓珍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人虽坐下却不安分，时不时的往门外观望。彭晓珍恼了：刚才你盯着人家礼仪小姐发呆，对人多不尊重，幸亏人家有道德素养，才没跟你计较，现在坐下了，又像做贼似的东张西望，给我放稳重点。
汤志刚只是点头：是，稳重点。
彭晓珍感喟：你呀，虽说西装革履，却没有一点绅士风度，怎么看都是一个土老冒，跟时下那些暴发户差不多。
汤志刚诧异：大嫂现在也欣赏资产阶级的绅士风度，看不起土老冒？
彭晓珍解释：绅士风度并不是资产阶级的专利，工人阶级不能总是给人一种粗俗肤浅的印象，也应该有绅士风度。现在物质生活水平提高了，精神生活也得讲究，要讲文明礼貌，要提升自己的素质，当然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
服务员笑容可掬，小红帽微斜，店服光鲜，迈着轻盈的脚步前来招呼：二位，请问要点什么？
这样的场合，彭晓珍和汤志刚哪里到过？二人面面相觑。
服务员见怪不怪，过去人们为衣食温饱奔波忙碌，咔啡是奢侈品，有几个人喝得起？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咔啡店成了休憩之所。特别是店名起得好，“情侣”咖啡馆，多浪漫！也就成了情侣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彭晓珍领了汤志刚进店时，服务员就察言观色，再看汤志刚西装革履容光焕发，一副乡下毛脚女婿的样子，还时不时的往门外观望，立即断定出二人的来意。她莞尔一笑，娴熟地奉上精致的目录单：二位请看目录……
彭晓珍拿过目录，看了一会，又递给汤志刚，汤志刚皱起眉头，盯着目录单不知所措，尴尬地笑笑：小姐，你……
彭晓珍责怪：说话注意点。
服务员微微一笑：第一次来吧？没关系，叫我小王好了。
汤志刚：喔，小王姑娘，你挑最好的咖啡来三杯……呃，再来上几盘点心……
服务员优雅地点头：好，那就来三杯心语咖啡，外加四盘点心，比萨、热狗、三明治、烤拉……
汤志刚哪里听得懂这些新鲜洋话儿，再问有违“绅士风度”呀，便大度地挥挥手：行，行。
汤志刚的装腔作势，服务员小王岂能看不出？她忍住笑，仍然彬彬有礼地在目录单上勾勾划划。
彭晓珍：麻烦你了。
小王客气地回应：谢谢，很高兴为您服务。
彭晓珍掏钱，汤志刚赶紧拦住：大嫂，为了我的事，怎能让你破费。
小王迅速瞥了汤志刚一眼，微微一笑：二位不要争了，等下请到吧台结账，消费满一百八十八块，赠送本店二十八块的优惠券一张。
汤志刚忙问：不要那个券，给钱中么？
小王摇摇头：不可以返现，只能拿优惠券，只限于在本店限时消费。
汤志刚摆摆手：算了，我要那个小纸片也没用，送给你吧。
小王莞尔一笑：谢谢，店里有规定，我们不能收取客人馈赠。
彭晓珍担心汤志刚再出洋相，挥挥手说：行，行，等人到齐了，再上咖啡。
小王甜甜答应一声，迈着轻盈的脚步离去。
汤志刚见服务员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嘿，第一次进这种地方，还真不习惯。
彭晓珍也不由得吁了口气：刚才让我看什么目录，我头都大了，什么匹萨热狗热猫卡拉心语的，听都没听过。……嗳，我跟你说，下次不可喊人家小姐，人家会生气。
汤志刚：喔，知道了，喊人家美女、美眉什么的总可以吧？咳，心里一紧张就容易出错。
郭芳穿一身整洁而有韵味的衣服，显得端庄、大方。郭芳是个要强的人，多年来，不管心里有多委屈，可从来不肯在别人面前显露出一丝半毫。章程那些让人差不多呕血的话，确实令她气恼。别人怎么说，她都可以不在乎，譬如那个……放的嘟嘟儿，风吹即散，可自己亲生儿子也怄她，感情上受得了么？这些年茹苦含辛，忍辱负重不就是为的他么？郭芳越想越气，晕晕糊糊地竟然搭错了车，方向乘反了。她是个严谨的人，再乘公交虽说可以免费，一看约会时间快到了，咬咬牙呼叫嘀嘀打车，还好，按时赶到“情侣”咔啡馆。她稳稳神，长吁一口气，将刚才的不快抹去，进门以后，往四下里一瞅。
彭晓珍远远地看见，轻声说了句“来了”。赶紧站起身招手：郭芳，来，坐这儿。
汤志刚循着彭的目光看去，迅速打量了郭，跟着站起身。
郭芳落落大方地走过来，眼角的余光迅速瞥了汤志刚一眼，微微一笑：大姐，你好。
彭晓珍：呃，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郭芳同志。
汤志刚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你好，郭……郭主任。
郭芳脸微微红了，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彭晓珍：这位是汤志刚同志。
郭芳点点头：你好，汤师傅。
郭、汤的目光再次相遇，“叭”地迸发出火花。
彭晓珍扫视二人，会意地一笑：都坐下，坐下，愣着干什么？城隍庙里的菩萨干瞪眼呀？
郭、汤回过神来，都绯红了脸，讪笑着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