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话分两头，却说王振喜自告奋勇陪同石成将江伯清送往医院，等待江伯清醒过来说明事情真相，以免石成救人义举被误解。江伯清老是处于昏迷状态，王振喜和石成守候在病床边，通过交谈，王振喜赞赏石成高尚的情操，对石成婚姻大事屡遭挫折深表同情，更是为石成因救人误了约会惋惜。二人谈兴正浓，王振喜觉得肚子有点疼，匆匆嘱咐石成几句，去了洗手间。
王振喜从洗手间出来，肚子里清空了，就去超市买点东西充饥，刚转到食品柜，突然感到腹中又一阵疼痛，肚子里似乎翻江倒海。上了年岁的人，没有熬劲，说要排泄立马就要上厕所，迟延片刻就会出洋相。他并住气一路小跑一头扎进洗手间，赶急慌忙解开裤扣，哪曾想与一位老大妈迎头碰上。就在一愣神的时候，老大妈的斥责劈头盖脑倾泻而来：老不正经，老变态，没头的苍蝇乱撞，隔年的苍蝇，老不死的！光天化日竟跑到女厕所解裤子！
王振喜抬头一看标示牌，扎了马尾巴辫的姑娘，似乎直瞪瞪地盯着他，啊，这是女厕！王振喜慌得连连后退，老大妈不依不饶步步紧逼。老大妈别看上了年岁，可中气足哩，嗓音高亢，厕所门口很快聚集了好几个人。王振喜一脸尴尬，连声说对不起，慌急中走错门了。老大妈啐了一口，诘问猪八戒进盘丝洞是无意还是有意？谁晓得你是故意还是走错门？你在家也会走错门，钻到媳妇房里解裤子？
哄笑声中有人提醒，王振喜才发现自己还提着裤子，众目睽睽之下，解开的拉链咧着嘴似乎在嬉笑，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束裤子，越急越出洋相，那种廉价牛皮带带扣锯齿咬合失灵，一青年上前，三下两下帮他整好。王振喜此时臊得恨不得找个地洞拱下去，青年息事宁人，责怪王振喜粗心大意，告诫下不为例，又劝说老大妈宽宏大量慈悲为怀，一场风波总算平息。
王振喜遭此一“劫”，诶，奇了，肚子里的风浪反倒平息了，竟没有了便意，更不觉得腹中饥了，只是觉得裤裆里有异常，暖暖的湿湿的黏乎乎的，还隐隐约约有一股刺鼻怪味飘了出来。王振喜晓得“有事”了，再回到医院就要出丑了，得赶紧回家处理。
王振喜站在超市门口，看着满大街的人流、车流想心思，出门时是骑的自行车，可自行车撂在发廊里，况且车刚修好又坏了，这该死的曾伟光，竟敢糊弄我！现在也顾不上去揪他的老鸹皮了。走回去？荒唐，这么远的路，裤裆里夹了秽物，怎么走？总不能翘起屁股佝偻着腰两腿叉着往前挪吧？那不成了“公众人物”、马路上的“奇葩”？要不坐公交？身上的异味越来越浓，连蚊子都会被熏逃，顶风能臭三里，何况在狭小的车厢里！还让一车人活不活呀？
被人赞赏拄拐杖走泥路，步步有点儿，遇事一向有主张的王振喜，这时也犯了难。屋漏偏遭连阴雨，肚子里风浪再起，再也不能犹豫了，当用的钱省不了，一咬牙，招手拦下了一辆的士。
的士在车流中缓缓前行，王振喜觉得，每个十字路口的红灯都跟他作对，真是欲速则不达呀。司机是个中年妇女，从后视镜里看见王振喜按着肚子紧皱眉头，便关心地询问，王振喜吱吱唔唔，车内弥漫了一股酸臭味，司机嗅嗅鼻子，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动声色打开排风。
的士终于到了小区门口，王振喜多付了点钱，歉意地说：对不起，我把车弄脏了。司机将多余的钱塞到王振喜手里，微微一笑说：大伯，没关系，我清洁一下就是了，这样的事我经常遇到，人上了年岁，尴尬事难免，你看车里贴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可不是一句空话。
真情话暖人心，王振喜只觉得一股暖流在身上流淌。
经过沐浴更衣，喝了杯茶，肚子里彻底风平浪静。人都说家庭是一个平静的港湾，王振喜此时才深有体会。排除了污秽，此时才觉腹中饥，狼吞虎咽地啃了两只面包，精气神也足了，想起了乘公交先下后上的规矩，不禁哑然失笑。王振喜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幽默一把：嘿嘿，先下后上，吐故纳新，这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规矩哩。
彭晓珍牌局尚未结束，王振喜写了留言条，带了几只面包匆匆出门往医院而去，他不能丢下那个小伙子不管哪。
再说到江伯清的女儿江雅兰急匆匆到了医院，直奔江伯清病床，急急地问：爹，你没事吧？谁撞了你呀？
江伯清颤颤地指着石成：我输了液，没事儿啦。就是这小子撞了我，还想开溜……
江伯清咳嗽不止，石成赶紧递上水，江伯清却不领情：你这人真会演戏，一时猫脸一时狗脸，除夕夜打老子，初一叫老子，刚才，还咒我完了完了，看到我丫头来了又献殷勤，真气人！
石成哭笑不得：大伯，我不是咒你，而是因为救你误了大事，错过了……一桩大事，心里一急，才喊完了完了。
江雅兰圆睁杏眼，跨前一步：你怎能这样？你讲不讲道德？撞了人不承认，还要咒人，咒了人还狡辩，你欺负一个老人亏不亏心？对你爹也敢这样吗？
石成针锋相对：他是他，我爹是我爹，我爹讲理，他不讲理，我爹值得尊敬，他不值得尊敬。
兔子急了还咬人，江雅兰即便再温柔，面对一个伤害、污辱她爹人格的人也忍无可忍：你叫什么？在哪工作？住在哪里？不说出来，我跟你没完！
石成双手一摊：得，又来一个不讲理的，幸亏有证人，不然还真讲不清！
江雅兰不干了：嗳嗳，我爹的名字是你随随便便叫的吗？
石成啼笑皆非：啊？什……么？我能有几个爹？我什么时候叫你爹的？
江伯清乜一眼：我就叫江伯清，你想怎样？
石成无言以对：我……我。
江雅兰：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做了坏事不认账，还冒充好人，我告诉你，社会风气就是像你这号人搅坏的。
唐玲玲再也忍不住了，手指直戳江雅兰：你爹不讲理，你也跟着说蛮话，你凭什么说是他撞了你爹？你看到了？别人好心救了你爹，反倒咬一口诬陷人家，赖上人家，你读过农夫和蛇的故事么？你们怎能这样？你们讲不讲道德？以后谁还敢做好事？社会风气就是像你们这号人搅坏的。
针尖对不过麦芒哩，一向温文而雅的江雅兰被辣妹子唐玲玲的连硃炮轰懵了，结结巴巴问：你是他什么人？
唐玲玲胸一挺：你问啥子？我，我们是恋爱关系。
唐玲玲说完，脸上已经挂不住了，可是话已出口，懊悔也来不及了，低下头，匆匆溜了出去。
唐玲玲急不择言随口说出的话，引起了轩然大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