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一切事物最好的伪装。
幽朝的夜繁星闪烁,富人居在家中夜夜笙箫,年轻人兴致勃勃的在街上挑着东西,小孩子则早早睡觉,一切尽然有序。
亭台楼榭,二十四桥明月夜。
没有人看见,一道纤瘦的黑色身影,在黑夜的完美掩饰之中,出现得悄无声息。
沙……安静的声音,仿若是死神提灯而来,灯烛悄然灭去的声音。
黑影逐渐的接触到了一间巨大的府邸。
府邸门口处一张牌匾,赫然上书——大将军府。
见状,哥舒千笑自觉屏息凝神,身形一侧,软软的贴在墙上。
她已换了一身行头,一身夜行衣,黑发随意松散的扎着,头上罩着一只黑色纱笠,唯有一双美眸若隐若现,闪闪如星光。
果然是大将军,华丽丽的炫富。
可是……
墙真高啊。
千笑有些头疼的粗略计算着传说中的抛物线,一只手则是适应着墙体的材质,下一刻,在周遭被黑暗裹住之时,已翻身一跃而起,轻松落地。
哥舒府显然与这大将军府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何况哥舒卫这些年一直对那些下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而哥舒千笑,也是真正程度的在穿越之后见识到了古代中的华丽府邸。
五步一阁,十歩一楼,名花争奇斗艳,与之相比,哥舒卫书房前的那树玉兰简直就是被“秒杀”的节奏好吗?
哥舒千笑暗自诽谤。
只不过,如果这下半辈子就这样平安无事的生活在这里也不错。
一念至此,她又不禁握紧了手心的木盒。
有些愧疚的心思占据满了她的心。
毕竟这是哥舒卫给他的女儿的,而她不过是一个穿越而来素不相识之人啊。
好像又欠了人人情了。
略有失神,下一刻,竟是快速的暴露了——有一个提着灯笼巡夜的仆人,吃惊的看了她一眼之后,便是大喊“刺客!”
哥舒千笑鼓腮,快速移步上前,便是一指点出,封了他的哑穴,同时,身形一矮,轻功飘出数里,蹲在一个屋顶上,翻出哥舒卫给的地图,快速的找出自己的方位与大将军府的主室。
很好,找到了,在附近六点钟的方向。
将地图折好塞入衣袖,之后便目光一凝,快速的往主室飘去。
由于已经暴露,所以当即有安插四处的暗卫跳下,到主室门口守着,准备守株待兔。
哥舒千笑见状默默的念了一句“千杀的”,下一刻便身形一遁,到主室的窗前,推窗而入。
结果自是很狼狈的摔在室内的地上。
脚步声缓缓传来。
哥舒千笑右手抵着地板起了半个身子,发带已被吹断,青丝散了一地,纱笠也是倾斜着,好不狼狈的模样。仍看到来人,她连忙双手抱住了头,道“我不是刺客!别抓我哦。”
他一身浅色长袍,腰间却绑着一把大刀,下巴削尖,五官俊美,黑发草草用一个玉佩扎着的丝绦系着,身上带着浅浅的冰冷气息。
他微微的点了一个头。
这个大将军,有眼色啊!
哥舒千笑已趁着这个空档站了起来,用手理了理衣袖,握住了哥舒卫所给的木盒,正要帮着他打开这个盒子,下一刻却是刹那愣神。
伐谌,面无神色的用右手掀开了她的纱笠。
四目相对。
哥舒千笑对上他的眸子,刹那间,心若擂鼓。
他的脸就在她的眼前。
近若咫尺。
哥舒千笑呆呆的眨巴眨巴眼。
这人就是伐谌吗?
为何,看到他的这一刻,心若擂鼓。
心跳得如此之快,叫哥舒千笑如何也无法忽略。
纵然有过前世今生,但却一直是不谙世事,那么多年的前世记忆,其实也不过是给了她一颗沉稳的心以及基础分为牢固的军法罢了。
而对于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她可说是一片白纸。
却也是第一次,面对面的,与人逼得如此近。
然而下一刻,千笑却是分明感受到了一抹寒冷在逐渐逼近在了自己的脖前。
冷兵器。
哥舒千笑才冷静,暗暗的呼出了一口气。
伐谌的右手握着大刀,指在千笑的脖前。
哥舒千笑鼓腮。
沙。
脚尖稳稳的吸附在地面。
伐谌微微抬头,但见,女子美好的青丝散了一地,月光倾袭,照着美人的脸越发肤白胜雪,明艳动人。虽有那番三分狼狈,却偏生又不落半分风情。
此女非刺客。
只因那双眸子太过清澈,没有半分的杀机显露,对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古怪的、情愫。
“伐谌!”
哥舒千笑莫名的恼火了。
“你怎么这么的讨厌?”
就好像,好像这个人整个人身上都是面具一样,很想要——把这个人身上的伪装都撕碎掉。
自己就好像,好像是见过这个人没有伪装的模样,所以才会知道这一点。
而且关键是,初次见面,就这么没有风度的用刀子比着人,是要闹什么啊?
伐谌浅浅一笑,但那道笑容却是依旧如一张面具一般的冰冷似铁,“哥舒小姐深夜前来,是叫伐某如何?”
运筹帷幄。
语气之中淡漠得就好似她仅仅是蝼蚁一般的弱小。
这个男人,也的确,一直都视生命如草芥。
哥舒千笑咬唇,“我不想,嫁给你。”
伐谌笑了。
冷漠如冰。
哥舒千笑脚底不由的冰凉,但仍旧是倔强的抬起头,眸子里还带着未吸干的泪,“我就是不想要嫁给你!圣旨也不可以左右,为什么帝王就是君,你是臣,而我就必然是无名无分的一个女子?”
声音越来越大,就好像是要把近日的不如意,心中的不畅快全部都带出来,粉碎在这声音之中。
伐谌笑意如潮水般的散去,淡漠开口:“我知道。”
这语气依旧是如他,冰冷,而不容置疑。
扣,扣。
忽然。
敲门声打断了这一切。
门外传来了暗卫的低哑声音,“将军,夜深,属下冒犯了,方刚有一人潜入府内,不知将军是否有所见其踪迹?”
门外的暗卫得不到回复又敲了一下门,“将军——”
而下一刻,哥舒千笑却听见了伐谌淡然的开口:“此事作罢,本将军自有处理。”
话音刚落,门外的暗卫便消失得不见踪影。
伐谌抬脚走向离千笑不远处的书桌,漫不经心的坐在椅子上,半眯着双眸,似笑非笑道:“哥舒小姐造访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哥舒千笑闻言,下意识的定睛看向这个所谓的大将军。
他忽的挑眉,右手轻抬朝着她隔空点了几道指劲,下一刻,被封的穴道冲破,哥舒千笑的身子一软,强撑在原地站着,口中却是不住的连喘了数口大气。
“伐谌……”她郁闷的鼓腮了,“我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子,想在成亲之前,看看自己的夫君,也不可吗?”
他没有再开口,捧在手中的书卷忽的半个字也看不下去了。
不谙世事的女子,好个不谙世事的女子,却是单单几句,便使得他多年干净无尘的心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