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空间内,有一片三尺见方的晶莹血池,水波荡漾,散发出红色光芒。血池中央,漂着一根娇小的,细嫩的,白皙的,婴儿手指!断口处,甚至可以看到细腻皮服,鲜红血肉和森白断骨。
手指泡在血池中,皮肉越来越丰润,骨头越来越晶莹。倒是那血池,在缓慢的,缓慢的,变黄、变淡,似乎被吸走精华。
半空中,丝丝缕缕血气飘荡,飞舞,盘旋。它们凝结成一个个诡异符文,又相互勾连成网,最终形成一层护罩,把这个幽暗空间保护起来。这层护罩隔绝灵力,隔绝神识,隔绝因果,甚至隔绝时光,隔绝天机,这是从天地之间,从时光长河中偷出的一个小岛,任何人都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当然,这层护罩也有缺陷——它不能阻挡实物。哪怕是一片落叶,一抹灰尘,它也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其进来。
这一天,护罩的上方,突然传来巨响,随即有大量泥土、灰烬、木炭掉落,穿过护罩,落在地面上。血池中,那只手指微微弯了一下,但又恢复平静。血池猛然形成漩涡,血液涌入手指断口中,流速太快甚至形成漩涡。
这只手指要尽快吸完血池,然后……逃跑!
下一刻,一沓纸片飞下来,穿过血气护罩,进入这空间里。那是一沓符箓,一沓连环烈火符。其中一张已经被激活,爆发出肆意而张狂的火焰,在短短瞬息之间,引燃其他符箓。
五十多张连环烈火符,其中还有七张金色连环烈火符,同时被火焰激活!就像被压抑了太久,那些火焰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带着无匹的光和热,爆发开来!
血气阵法瞬间被蒸发,变成腥臭的气味。血池还没有被吸完,也在高温中汽化。那只手指突然僵硬了,似乎预见到可怕的未来!
……
苏布和小师姐已经跑远,他们看到,疯狂的火焰好似伸向天空的拳头,豁开了那个洞窟。只是与此同时,一道远古、苍凉、邪恶的气息冲天而起,仿佛被镇压千年的恶魔一朝脱困,带着满腔仇恨与烈火,要向这片天地复仇!
天空中狂风急骤,乌云乱卷,太阳隐遁,甚至有隆隆雷声,猛然响起!一道巨指虚影成型,遮蔽光线,搅碎云彩,挡去九天狂风,就要点下来!
“这……”面对如此压力,苏布呼吸急促,全身血液流动加速,灵力暴走,整个人无比痛苦。“说好的火中取栗,就取个“栗子”而已,没必要这么大动静吧?”
同一时刻,白龙山种,白龙峰、天雷峰、月华峰簇拥之地,深不见底的落神渊中,陡然扬起一声剑鸣,就好像龙吟惊天,千百年后,终于再次找到敌人。畅快、苦闷、仇恨、寂寞,所有情绪共同爆发。
一缕剑气射出,就像永夜结束,东方晨曦中那一抹天光,起于白龙山落神渊,瞬间斩过三百里清风浮云,惊退无数飞禽,震惶山中走兽,迎上了,天空中那一根巨指!
直到很多年以后,这一幕都烙印在苏布和小师姐的心里,无法忘怀。剑气与巨指相接触,无声无息之间,万里浮云退避,阳光垂下,顿时晴朗。有狂风从地面吹起,直上天穹,无数枯枝落叶、碎石瓦片漂浮,目光所及之处,仿佛地面泛起海浪。
片刻,巨指碎裂消失,剑气归于黯淡。枯枝落叶、碎石瓦片落下,天地之间簌簌声响成一片。而后,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布率先回过神来,看到小师姐还在发呆,连忙拉拉她的袖子,“师姐,不要发呆,快下去看看有没有宝贝。”
他拉起师姐跳下洞窟。此时,顶部已经被火焰掀掉,里面很通透。四壁和地板都由青石砌成,透出淡淡血腥味。苏布看到,地上丢了一只镯子和一本书,掩埋在尘埃、灰烬里,镯子没有光彩,书更是破破烂烂,不像啥好货色。
但是苏布顾不得这许多,管它是好是坏,立刻把书揣进自己怀里。然后拉起小师姐的手,把镯子塞给她。小师姐的手柔软、温暖、修长,让苏布心中一荡。
远方天空中,一道流光呼啸而来,划破天穹。苏布看到后,立刻搂住小师姐,“快躺下装死!无论如何不要起来!”
小师姐不明所以,但还是跟苏布一起趴在地上,双眼紧闭。
瞬息,流光落下,现出一个中年文士的身影。他一袭素袍,五络长须。正是白龙山当代掌门,玉麟真人。在他脚下,匍匐着一只西瓜大小的小麒麟,胖乎乎圆滚滚的。
他看一眼洞窟中装死的两人,哑然失笑,“行啦,起来吧。本座好歹是金丹真人,不会抢你们的东西。”
然而,苏布一动不动。凌萱察觉到,也跟着一动不动。
玉麟真人身后,一缕月光浮现,凝聚成梭罗真人的身影。她看看苏布,再看看笑而不语的玉麟真人,黑着脸吼道:“给我滚起来!”
苏布抖了一下,缓缓爬起身子,擦擦眼睛,四处打量,跟刚睡醒的人一模一样。他随后看向梭罗真人,眼睛猛然睁大,摆出惊喜的样子,“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刚刚我和师姐跳到这洞窟里,突然就晕了过去……”
“行啦,”梭罗真人不耐烦道,“看到了什么?捡到了什么?都乖乖交待。”
苏布“叫醒”小师姐,两个人跳上地面,讲了采集香椿叶到杀死神婆的过程。至于经书和镯子,他只字未提。
“弟子和师姐跳下来,突然感到有生死危机,仿佛全身血液倒流,被人掐住脖子,简直难以呼吸,”苏布声情并茂,“然后,弟子就晕过去了,人事不知。再醒过来,立刻看到了师父您老人家,您不知道我是多么的兴奋,多么的有安全感……”
“你给我打住。”梭罗真人看看玉麟真人憋着笑,急忙挥手打断苏布,“趴在地上装死,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凌萱丫头,你手里那只镯子是怎么回事啊?”
师父居然认识小师姐?苏布一边惊诧,同时快速伸出双手,把镯子连同师姐小手包在里面,脸红说道:“师父,这……这是徒儿家传的镯子,送给小师姐做定情信物。”
听到“定情信物”这四个字,小师姐立刻霞飞双颊,嘴唇抿成一条红线,眼神闪烁,几番欲言又止。
梭罗真人和玉麟真人对视一眼,都笑出声来,“我白龙山丢失七百年的金丹法宝‘陷白驹’,何时成了你的传家宝?又何时成了你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