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凌大厨把天星玉髓做成两大碗香喷喷的汤,给苏布和凌萱一人一碗。小师姐很开心,就像个孩子,捧着碗小口品尝,眉眼弯弯,全都是满足和笑意。
苏布和凌大厨先一步吃完。他们来到菜园里,找到一块大青石,然后坐下来闲聊。夜风习习,凉爽宜人,星月满天,洒下光华。
相处了一个多月,苏布和凌大厨、凌萱已经很熟悉。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一个在心里放了好久的问题,“凌大厨,小师姐为什么不喜欢说话呢?我感觉,她像个……”
凌大厨笑道:“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嗯。”
凌大厨接着说道,“萱儿这孩子心性淳朴,天真烂漫。确实像个小孩子。”
“她很不喜欢说话啊,每次都只说几个字。”
“不喜欢说话,可能和她的身世有关吧。”凌大厨摇摇头,苦笑道,“萱儿很小的时候,和父母在一起,曾经被一只邪魔袭击。那一次,她的父母亲都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被路过的白龙山长老救出,带到宗门中来。那个时候,她刚刚学会说话,还不会走路呢。抱在怀里,不大点儿一个小丫头。长老事务繁多,没法照顾一个小丫头,就把她托付给我这个厨子。或许是父母的死给她留下了阴影,她从小就不喜欢说话。非说不可的时候,就吐出几个字。”
苏布黯然失神,回头看了一眼小师姐,感叹道:“原来她命运这么悲惨。”
凌大厨突然又笑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凌豆在白龙山当了一辈子厨师,找不到媳妇儿。没想到,居然有了一个孙女儿,而且,她还长得这么漂亮!”
说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出自豪,“在她很小的时候,我调制各种汤食给她喝。等到她五六岁,我就做各种甜点给她吃。她十岁之后,我天天给她吃肉,天南海北的珍贵食材,只要这白龙山上有,我就给她吃。但是吃了这么多好东西,丫头的嘴巴一点也不刁,随便什么都能吃得很香。嘿嘿。”
苏布也跟着笑,他回头看向厨房里,那个捧着碗津津有味喝汤的少女。除了惊艳于她的美,心中又生出怜惜,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夜风渐凉,菜园里的植物叶片上,凝结出露水。苏布起身告辞凌大厨,回到百层小筑,继续修炼。
“流风符和定身符,都已经很熟悉了呢。应该试一下这两种符箓的结合。”
苏布一直没有忘掉会飞的定身符,飞符定人,那画面简直太美!
他翻开多船笔记,查看其中记载的方法。两张符箓的结合,并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需要对符文做出调整,让两者在更深的层面上,能够相互补充,共同工作。多船笔记中,记载了一百六十多种方法。多船尝试过所有方法,但是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虽然这些方法都是失败的,但也凝聚着前人的智慧。让我来尝试一下吧。”
苏布拿出黄符纸,朱砂笔,按照多船笔记的记载,开始画符。事实证明,多船这个人很诚实,他绝不撒谎。十几天里,苏布试过所有一百六十多种方法,确实没有一种是成功的。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关于符道,他学到很多东西。
这天,苏布看到多船笔记最后一页。那是一张符箓,是多船根据流风符和定身符,推演出来的符箓。在旁边,他还详细批注了符箓的操纵法门。书上记载的方案中,唯独这个,是多船不曾尝试的。原因无他——太难了!
符箓上,一笔一划盘根错节,时而直角,时而弯角。一笔叠着一笔,一笔压着一笔。不要说画,就算想看清楚,都要花费很长时间。而且,绘制符箓不是简单的画图,需要在落笔的过程中,不断注入灵力。以这张符箓的复杂程度,这项工作恐怕不可能完成。
“多船并没有尝试这种符箓。但是……真的画不出么?”
苏布仔细观察符文,发现这符箓确实难画,但并不是没有办法。几处最难以克服的困难,都能通过巧妙变通去解决。
“试一下吧,如果连这种符箓我都可以画出,还有什么是画不出的?”
说做就做,他立刻摆好黄符纸,提笔画符。他边画,边默念笔画口诀:“蚕头开,燕尾落。三连弯,……”
“点点沙,梅枝骨,雪中吐蕊,连环折。”
……
就这样一点一点画下去。突然,画到一个关键节点时,符纸上冒起一簇火花,被烧成飞灰,飘散到空中。而此时,苏布体内灵力已经被消耗五分之一。
“连三分之一都没有画完呢,就失败了么?继续努力!”
……
这张符箓让苏布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十几天来,他除了在伙房工作,就是研究这张符箓的画法。甚至在烧火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走路的时候,他都在思考。就连睡觉,梦里也全都是那张符箓的影子。
努力过就能画出那张符箓么?谁也没有担保过。
那张符箓画出来,就一定是会飞的定身符么?也不一定,毕竟就连多船笔记的作者,也没画出那张符。
那张符,紧紧是一种方案,一种猜测。
但是,苏布乐此不疲,把自己全部精力投入了进去。在街头算命许多年,他见识过很多人和事。其中不乏有人闷着脑袋做事,最后失败了,看似一无所获,白白耽误工夫。但真的一无所获么?真的白费功夫么?
苏布相信,这个世界是讲道理的,有所付出,就会有所收获。就算这张符箓画出来,并不是会飞的定身符,他同样收获了了不起的画符经验和技巧。同样能够学到很多符道知识,积累到很多东西。
这天晚上,从伙房回到百层小筑,苏布坐在桌子前,再次开始画符。
他点燃一盏油灯,放在旁边。虽然是仙家油灯,但光线并不太明亮,刚刚好让苏布能看到符经,能提笔画符。每当苏布提笔,灯光照耀下,就有黑影摇曳。
苏布体内灵力流转,经由符笔,被封存到黄符纸中。渐渐,这张符完成了一大半,符纸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符文,看似已经画不下。但是,苏布的笔触就像穿花蝴蝶,在那些边边角角的空隙里,在那些看似容不下笔墨的地方,灵活飞舞,描绘符文。
和之前相比,他的画符技术有了长足进步。手腕灵动,手指沉稳,笔锋起落之间,隐有大家风范。不知不觉之间,苏布画出一笔又一笔。他时不时看一眼多船笔记,再蘸点朱砂,往黄符纸上描两笔。突然,他发现符箓上所有笔画,都画完了。
“咦,难道说,这张符箓画成了?”
他话音落下,笔下的黄符纸光华闪烁。时而放射青光,时而放射黄光。最终归于平凡,静静躺在那里,变成一张符文密密麻麻,有些难看,又有些平凡的符箓。
苏布长长吐了一口气,突然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由得摇头自嘲,“哈哈,原来,我是这么的紧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