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罗永夜坐在竹垫子之上，手握着那颗从罗永帝那得来的漆黑晶体，完全沉浸在精神力的修炼当中。
一阵若隐若现的暗光自黑色晶体内部不断鼓动，每鼓动一下，就有一团光散成无数细微的光丝，沿着罗永夜右手的经脉路径，像蚂蚁运食一般，一点一点朝他脖子上的识海输送过去。
这种诡异的黑光在运送途中，甚至透析了他身体筋肉，把他体内的经脉轮廓清晰的投影在体表之上，端的神异无比。
如果让普通瞳师见到罗永夜这种修炼精神力的方法的话，他们恐怕会羡慕得口水都流下来，并且大骂他：“败家子”！
因为，这种黑色晶体是一种被人称为“瞳兽”极其危险的强大精神生命体的生命核心，里头蕴含着非常纯粹而稳定的精神力量，可以直接被瞳师吸收利用，相当于一个便携的能量库存。然而，由于瞳兽身为精神生物的特殊性，捕猎的瞳师给予其身体伤害根本无法将其消灭，但是彻底击毁他们的生命核心“瞳核”又会直接将其杀死，让捕猎者一无所得。
因此，若果想获取一颗“瞳核”的话，就只能在一种情况下了。那就是在精神力的直接碰撞中，捕猎瞳兽的瞳师使用精神力去强行抹除那只瞳兽的意识，才能在不损坏瞳核的情况下，采集到一颗完整可利用的瞳核。
不过如此一来，采集一颗完整瞳核的艰难程度就可想而知了。众所周知，身为精神生命的瞳兽，在同境界中，精神力存量一般都比人类的瞳师要高出许多，这就注定了，瞳兽的瞳核几乎不可能由同境界的瞳师来猎取。若想猎取某一品阶的瞳核，就只能依靠更高境界的瞳师。就比方说一颗人境三重的瞳核，就需要出动人境六重以上的瞳师才能猎得。
吸收低阶的瞳核对于更高境界的瞳师的修炼来说并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却能对同阶的瞳师有着非常明显的提升。以至于瞳核这种以大养小，以强养弱的修炼资源，在长久以来都比他本身品阶的实用价值要更高。
普通的瞳师想获得一颗与自己同品阶的瞳核，就只能去不断狩猎比自己低阶的瞳核去出售。在千辛万苦累积到足够的财富后才能换到。
正因为如此，如果有幸得到一颗，他们简直奉若至宝，珍之又重。
将瞳核随意消耗在日常修炼当中了这种事，普通的瞳师想都不敢想。
不过，以上是一般的情况。
而罗永夜这种，明显并不属于一般情况。
这种于普通瞳师来说极其奢侈的行为，对于那些大家族的子弟来说，只是日常的修炼风景罢了。
在一些瞳师世家，还有大豪门之中，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族人培育成强者，他们在修炼资源上的供给上，一向就是穷奢极侈，不惜任何代价。
特别是那些在家族当中具有相当地位的成员，家族对他投入的资源简直是令人发指。在这种靠无数资源疯狂堆砌的情况下，世家出身的瞳师，进步速度有多么恐怖，就可想而知了。
如果说普通瞳师的修炼速度是一的话，那么世家的普通瞳师就是二或三，更别说那些大家族的核心子弟了，自然更加可怕。
修炼得越久，两者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永远不会拉近。
这是一种让人绝望的差距，更是天瞳大陆为何有那么多的瞳师都对世家趋之若鹜，希望可以攀附世家根上，哪怕只能成为其中一个外门分支，甚至客卿食客的原因。
不过鉴于罗永夜的特殊情况，他之所以能得到那么多的修炼资源，自然不可能是罗家分发。
毕竟，他无法成为瞳师。无论罗永夜如何修炼，无论他的精神力变得多么强大，只要没有“瞳能”，就无法将其转变成实实在在的力量。
罗永夜的情况就好像他手上那颗被抹去了瞳兽意识的瞳核，空有强大的精神力，却无处可用，只能沦落为一个移动精神力仓库。
罗家不会进行这种没有任何价值与回报的“投资”。
罗永夜修炼至今消耗的一切资源，都是他的父亲，森罗大公罗天相私底下提供给他的。而森罗大公之所以肯在罗永夜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的资源，完全是出于他对罗永夜的宠溺。而不是坚信只要罗永夜坚持修炼下去，终有一天可以打破命运的桎梏，成为一个“不是瞳师的强者”这种可笑的理由。
身为一个真正的站在所有瞳师巅峰的强者，罗天相很清楚，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也许，只要罗永夜坚持修炼下去，总有一天他能够获得一定的自保之力，并且脱离“弱者”的行列。
但那距离“强者”的水平，依然相差十万八千里。
简单来说，罗天相对罗永夜没有任何期待。身为一个父亲，对于罗永夜这种无解的坚持，他只是保持了一种陪孩子过家家玩的家长的态度。
反正，在外人看来无比珍贵的瞳核，对于大名鼎鼎的森罗大公来说，只不过是一种可以随手送出的无关紧要的“玩物”罢了。只要罗永夜觉得开心就好了。
他既不反对，也不当作一回事。
甚至，就连罗永夜自己，也没有那种想要逆天改命的强烈意志。
但是，他就是无法放弃修炼。
即使明知道无法成为一个强者，即使别人骂他是个废物，骂他浪费资源，他都可以毫不在乎。
只有修炼...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因为，他有一个梦想，一个普天之下的盲人都拥有的极其普通的梦想——他想凭自己的双眼，亲眼看到这个世界。
自懂事以来，仅此一个愿望，十年以来，未曾改变过，也不曾经动摇。
只可惜，这个愿望大概已经不可能达成了。那些查看过他身体情况的瞳师强者已经证实了这一点——就连罗永夜自己也很清楚。
不过，虽然他无法“亲眼”看到这个世界。可是除去视觉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折中的办法可以达成罗永夜的愿望。
那是一种超越了触觉，超越了嗅觉，超越了听觉，超越了味觉，甚至能在某些地方还超于视觉的方法。
那就是——精神力外放。
只要罗永夜的精神力达到可以外放的水平的话，他就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用另外一双“眼睛”看到这个世界。
甚至，外放的精神力，还能形成一个不弱的力场，释放念力冲击，让他摆脱“弱者”的身份，形成一定战斗力。
与那“盲人可以胜过瞳师，无瞳能也能成为强者，战胜命运”的空洞理想不同。罗永夜所坚持并不是那些苍白无力的理想。
他只是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好好感受一下这个既让他陌生，又让他亲切的世界。
就算不被人认同也好，就算被人嘲笑也好，就算家族不支持也好，他依然会坚持走下去。
只要跨越人境九重，进入地境，他的精神力就能外放！
地境，对于瞳师来说，这是一个足以称之为天堑的瓶颈。其突破的艰难程度，甚至困住了全大陆七成以上的瞳师。
不过，这一定不包括他罗永夜。
因为，他——罗永夜，除去目不能视之外，就与棠海极一样拥有着先天精神力饱和的绝顶天赋。先天精神力饱和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罗永夜一出生，就拥有人境四重的精神力，这距离地级，仅仅只有的五重精神力与一个大瓶颈的差距。既然棠海极可以用十三年时间来走完这段路，他即使不如棠海极，那多花些功夫难道就无法成功？
至少对他来说，地境绝对不是无法到达的领域。
甚至连遥远都算不上。
有着家族的资源作为后盾，世家的瞳师，哪怕天赋再一般都可以赶在成年前后突破到地境。所以，他没有理由放弃，也不可能放弃！
“我绝对会突破地境！”罗永夜紧握着拿着漆黑瞳核的右手，全部心思都沉浸在抽取瞳核的精神力注入自己的精神之海，将其同化为自己精神力整体的一部分的机械式修炼当中。
诺大的一个精神之海，经过他多年的努力，如今只剩下了一成空间依旧被杂质堵塞着。只要利用精神力流反复进行冲刷，将仅余的这部分杂质肃清掉的话，罗永夜就能开拓出一个完整纯净的精神之海，彻底迈入人境九重的境界。
至于下一步就只剩下冲击地境之前的最后一个小瓶颈——将精神之海贮蓄到满溢状态了。
经过多年的努力，眼看梦想已经触手可及。
如今的罗永夜，净算精神力修为的话，已经有了人境八重的水准。如果罗永夜是瞳师的话，这已经是一个极其可怕的高度。
身为一个目不能视的盲人，为了可以照常生活，他必须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分配到另外的四样感官来取代视觉。这种代偿行为，让罗永夜必须时刻保持着高度的精神集中和调配能力，十分耗损心力，完全等同于在时刻不停地锤炼着他的精神力。
久而久之下，有这种另辟蹊径的修炼方法，就算他不吸收瞳核，精神力也会主动增长，其速度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快上数倍。更别说，这些年，他从未在修炼一途上怠懈过。
这一切造就出罗永夜那种极其可怕的精神力修炼速度。
要知道，身为天才的罗永帝，其瞳师等级也才堪堪达到人境五重的水平。如果光论精神力修为的话，只大他两岁的罗永夜，却几乎是他的三倍以上。可想而知，这效率该有多么恐怖。
天色渐亮，罗永夜一夜无眠。
这也是修炼精神力强大的好处，只要定时让身体小憩一下解除疲劳，瞳师几乎可以不眠不休地活动下去。为了争取时间修炼，罗永夜曾经试过三个月未曾睡过一觉。直到那一颗瞳核的精神力被他吸收殆尽后，他才无奈休息。
经过一晚的吸收同化，瞳核之中的精神力消失了约二十分之一。随着罗永夜的精神力越发宏厚，他吸收瞳核的效率也越来越快。手头上这颗瞳核，大概只够他吸收二十天了。再吸收两颗，他大概就有足够的精神力可以向人境九重发起冲击了。
“距离永帝与棠海铭的比斗还有相当充裕时间，他应该不会那么早到学院。”
估算着应该还有点时间，罗永夜拿着瞳核继续修炼。
一直心向地境的他，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天，到底会给他们兄弟二人的命运带来多么剧烈的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