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好了，能够像现在这样和你肩并肩坐着。”
下午的第二节课是语文，任课老师是一名将要退休的老教师，据说他的教学年龄已经有四十年了。继承了老一辈的传统，这名老教师的思想可以说保守到顽固的程度。
看着坐在身边周灵昀激动无比的侧脸，赵决的心弦像是被拨了一下般，深有感触。
高三那个时候，他不是也曾期待过这样和周灵昀坐在一起上课么？
“说实话，现在这一幕我也幻想了好多遍了。”赵决回应着周灵昀的同时，眼角的余光瞥了瞥被赶到最后一排的空位上的陈淘。
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容易满足了，周灵昀只是和他说了句“我可以坐这里吗”，结果这货兴奋得跟什么似的，一个劲地说没问题没问题，然后屁颠屁颠就搬到了教室的角落。
想起那个时候自己不小心把手肘放过去一点都会被他喷得狗血淋头，赵决不由得感慨。
女神，就是有特殊的待遇啊。
“是吗？我还以为你只会忙着高考，没时间去想别的东西呢。”周灵昀显得十分开心，然后又突然想起些什么，睁着清澈的眼睛问道，“照你这么说，是不是还有更深一步的幻想啊？”
“这个，怎么说呢，你的长相可是会……”赵决下意识地想说会让所有人为之心动，但想到周灵昀那令人心酸的背后，不由得话锋一转，笑道，“会让我自卑到无地自容的，哪里还会敢有进一步的幻想。”
“噢？”
周灵昀眼中带着强烈的质疑，出乎意料的，她并没有感到悲伤，反而自己先把赵决说不出口的话给说了出来。
“你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的哦，它正不停地告诉我，你的内心里还有坏想法！”
“这你也看得出来？”
“果然是这样！”见赵决没有否认，周灵昀鼓着嘴腮子，装着一副很失落的模样，说道，“真是的，还以为你跟别的男生不一样，没想到你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思！”
闻言，赵决心脏的跳动猛地加剧了一下，他自然知道周灵昀的神情是假装的，言语虽然难听但其中的喜爱之情也可以清楚地察觉。
可即便如此，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黑色日记本上那最后一段文字：原来，他也不是那么特别，小时候的种种都只是过去，他跟那些臭男人……是一样的……
紧接着，则是浑身冰冷的周灵昀僵硬地躺在地上的一幕，那个时候的她，早已经结束掉了自己伤痕累累的生命。
“怎么了？其实我是和你开玩笑的啦。就算你有，有那样的坏想法，在我心里也是唯一的英雄。只有你，是特别的！”
发现赵决的表情有些异样，周灵昀慌慌张张地解释着，尽管她不明白赵决紧皱的眉宇间为何流露着悲伤痛苦，但多半是因她的那句玩笑话而起。
看着女神紧张兮兮的样子，赵决暗骂自己一声混蛋。
明明打算守护这个脆弱的女孩，却还是令她感到如此惊恐不安。
“抱歉抱歉，刚才想到其他事情去了。”他微笑道。
“是这样吗，不是因为我的缘故？”
“你现在可是我的女朋友啊，我才不会照顾你的情绪，反正你已经跑不出我的掌心了。”赵决振振有词道。
“真是霸道呢……”周灵昀轻轻说道，有感而发的她很想把头靠在赵决那宽广的肩膀上，那只出现在浪漫电视剧的情节她很想体验一次。
于是，周灵昀就这么若无旁人地凑近赵决，然后闭上双眼缓缓枕了上去，完全不在意现在还是上课时间。
淡淡香气扑鼻而来，那是属于周灵昀特有的味道。
赵决不由得用力嗅了嗅，想抓住那从未体验过的……恋爱的味道。
“赵决，请原谅我的任性与自私，明明是很重要的复习课。”
还没等赵决好好沉浸在那股甜美的感触中，周灵昀突然睁开眼睛，话语之中带着歉意。
一开始，赵决以为周灵昀的意思是她坐在这里会影响到自己的学习，但事实证明是他想错了。
“赵决周灵昀！擅自调换座位就算了，居然还在上课时间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举动。出去！两个人都给我出去外面站着！”
一声怒气冲冲的喊声从平静的讲台上爆发，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有些在语文老师喋喋不休的催眠曲中打瞌睡的更是吓得心脏扑扑狂跳。
讲台上，那个一头白发的老教师眉毛倒立着，光这样看上去就十分愤怒。从上课到现在他一直在关注着赵决周灵昀，两人窃窃私语还好，最后居然还目无法纪地靠在一起，这怎么能忍！
“你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
瞬间成为全班焦点的赵决硬着头皮站了起来，老师都这么发火了，现在只能乖乖去外面“享受”从未有过的罚站的滋味。
“所以我才要跟你道歉嘛。”周灵昀计谋得逞般一笑，很难想象背负沉重伤痛的她还会有这么狡黠活泼的一面。
见周灵昀居然还有这么调皮的时候，赵决心情突然变得十分轻松。自从和周灵昀在一起，他就一直在担心这个令人心疼的女孩会不会感到自卑，会不会还像大榕树那个时候一样拼命躲避着。
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虽然我现在很想骂街，但你这样一副模样叫我怎么骂出口。”赵决颇为无奈地道。
“哈哈，能听到你这么夸奖我真是高兴啊。”周灵昀十分灿烂地笑了。
见两人迟迟没有动作，还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讲台上的老教师脸色黑得跟块木炭一样。
“你们两个！难道还需要我叫你们班主任来才肯出去？！”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毫不留情地咆哮道。
“不好，语文佬发火了，赶紧走。”
本该苍老的声音听上去却如雷贯耳般响亮，赵决周灵昀这才后知后觉，一前一后悻悻然地从后门走出去，没敢在教室内逗留。
临近高考还被老师赶出教室，这本应该是件很没有脸面的事，但周灵昀的俏脸上却有掩盖不住的喜悦在跳动，就好像，这一幕她已经期待了很久一样。
能够在高中时期，跟着喜欢的人一起犯一错、受一次处罚，这才算是真正的青春吧？
站在墙壁边，赵决低头而望，昔日的女神就这么带着倾城的笑容跟自己并排站着。
教室外的走廊空荡荡的，却丝毫不会令人感到孤单。一切，都因有对方的存在而改变。
“赵决，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教学楼的天面，哪怕会受到语文老师严厉的处罚？”周灵昀眼光闪动，很期待地问道。
“天面？可以是可以，反正都快毕业了，区区一个处罚算不了什么。”赵决问道，“只是现在天面上可能会很热，要去那里干什么？”
“不怕处罚就行了，你跟我来！”
周灵昀微微一笑，她试探性地往教室内看了看，发现那语文老师已经开始认真地讲起课来。
像是没有了顾虑般，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拉着赵决快速沿教室的墙壁闪过，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奔跑起来，丝毫没有“女神”该有的傲慢与从容。
赵决则一愣一愣地跟着，看着紧紧拉住自己的周灵昀，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眼前的周灵昀似乎和上午有些不同，上午的她比起平时虽然改变了不少，可还是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那无比兴奋喜悦的心情。
而现在，在兴奋喜悦之余，隐约中还能够察觉到她身上有股浓浓的急切之情。
“上课坐在一起也好，出来罚站乃至现在跑去天面也好，她……仿佛要一口气把所有想做的事做完般，十分匆忙。”
一路往上，因为是课间时间所以很顺畅，一个人都没有遇见到。
教学楼的天面四周都有等人高的铁栏杆围着，午后的太阳仍然很炎热，经过长时间照射的水泥天面更是散发着浓烈的热气。
“呼，总算到了！”
周灵昀一脚迈出楼梯门踏在天面上，哪怕被阳光正面晒到肌肤上，她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舒服，俏脸上洋溢正灿烂的笑容。
“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了吧？”赵决跟着走了出去，比起周灵昀的喜悦，他脸上更多的则是疑惑。
为什么在这种天气还要特意逃课跑到天面上来呢？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没有为什么呀，我只是纯粹想和你一起站在这里看着楼下的风景而已。”话一说完，周灵昀便朝天面的围墙小跑过去，双手趴在栏杆上，半弯着细腰俯视着楼下。
赵决同样走了过去，学着周灵昀的样子，他也趴在栏杆上。目光朝下，空旷的水泥地面上零零散散地栽种着绿色植被，因为这是学校最高的教学楼，所以也可以见到其他建筑的全貌。
很普通很熟悉的景色，再加上此时此刻头顶上的太阳，相信学校内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眷恋这样的体验，除了周灵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