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满天,夜凉如水。斗室一灯如豆。灯前端坐二人,衣着相同,所不同的是颜色一素一玄。管千秋已离川。
唐九处是何人?坐在上首的素衣人不答反问,当今武林中,易容术以谁为冠?
若以易容术而论当首推楚天阔,坛主之意莫非是他?
正是。
何以见得?
第一,在轻功方面。在林中,他虽则避开了那利剑强弩,却未能逃出阱口,第二,在定力方面他又差了些。在那阱口有三个可以借力之处,若非他心中已乱,并不难发现。第三,唐瑛儿的那盏茶,清香扑鼻,淡绿的水中漂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叶,正是太湖附近山峰的特产,名曰“碧螺春”。管千秋最爱喝的就是这种茶。而楚天阔对茶叶一道却知之太少。所以不敢枉下评论。第四,管千秋虽不用暗器,却也是此中高手,而接暗器的手法更是无出其右。所以在阱中,他完全不用闪避亦可轻易接下,那几支暗器,但楚天阔却没能虑及于此,以致躲的极为狼狈,这也是他的失败。
那么管千秋呢?
素衣人漠然地望了一眼玄衣人道,他绝不会失信于人。
玄衣人点了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可是他一向很重视朋友的。
现在他就要面临选择。
玄衣人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脸上便露出了快意的笑。
唐九姑家里有了客人,也是她心中的恋人――管千秋。他十年前已列入武林三十大高手之列。现在更是一位顶尖高手。所以她开心极了。她开心的时候常爱喝几杯酒。
今天她已喝了很多,脸已红,像朵桃花,现在她又倒了一杯酒,酒刚好比杯搞了一点,她一只手端起杯,递到了管千秋面前。
管千秋苦笑道,可不可以不喝?这句话他已不知问了多少遍,却从没有正面的回答,然后被人家逼着喝下去。他虽然知道还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但他还是问了。
唐九姑的手又向前送了一下,这已是很明显的回答,不可以。她端杯的姿势很美,手更美,就像一只玉手。
一阵香气飘到了他的鼻端,很浓又很淡,很烈,却又很醇。他知道那是酒香混合着少女的体香。他本已醉,此刻更已飘飘然。
酒是存了六七十年的桃花酒,人是十六七岁的少女,他又怎能不醉。酒不醉人,人却早已醉。因何而醉,谁又能说得清?他无奈地接过酒,眼睛却从未离开持杯的人。
唐九姑也正看着他。她一袭白衣,黑黑的头发披在肩上,两颗葡萄般的眼睛带着醉意。她忽然淡淡一笑,假嗔道,酒又不会有毒……一把夺过杯,喝了一口,又迅速塞回到管千秋手中,你看随即浅浅一笑。这一笑竟似有万种风情,管千秋不由看得痴了。
酒已少了一半,一份不多,半分不少,也绝没有一滴酒在外面。唐九姑还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若不是酒真的少了,他肯定会怀疑她是否动过。
良久,他终于将酒喝了下去。他已不知喝下多少这样的酒,早已醉了。但那都是装出来的,只有这次才是真的。他开始感觉浑身发热,头也开始痛,痛的像要炸开,身子轻飘飘的,心也开始糊涂,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他的确不是管千秋。
楚天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那张很大很舒服的床上。他真的觉得很舒服,所以他虽然醒了,却仍然没有睁开眼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嗅到了阵阵清香,他知道这是上好的杭州梨花酒和绍兴女儿红,还有好多菜,鹌子,鸭子,鹿,兔肉。他突然觉得饿了,终于咽下一口口水,睁开了眼。他看见唐九姑正朝着他微笑,在她的面前有一张桌子,桌子上至少有十几样菜,十几壶不同的酒。
楚天阔用力支撑着身子,准备坐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要飞起来,急忙沉住气。他不但发现自己不但有了力气,而且真气也已恢复。他真不知道这个唐瑛儿在弄什么玄虚。
他站起身子,忽然看到唐瑛儿红红的脸上带着神秘的笑,他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看了一眼,大吃一惊。看他吃惊的样子,就像是一下子吞下了十个滚烫的熟鸡蛋。因为他发现自己竟完全****,他立刻一把抓起床上的绒被挡住身前。
我……我已经是……你的妻子,唐瑛儿喏喏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但是楚天阔还是听见了,即使真的听不见,从唐瑛儿羞红的脸也可以看出这是真的。他真的已很后悔,但一切都已发生追悔莫及。他决定先将一切都隐瞒下来,等见到管千秋后在告诉她,也只有这样才能暂时不会令她失望。现在他已穿好衣服,冷冷道“搜到了?”
唐瑛儿低头道,没有,但这都是七哥的主意,我什么也不知道,唐瑛儿得脸更红,何况我真心爱你。
楚天阔本已后悔,现在听到了这句话更加后悔,他怎知有人在酒中做了手脚,更不知昨晚做了什么,但现在他一切都已可想象得到。
你一定很想离开这里对吗?
楚天阔微微点头。
唐瑛儿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声音也有些颤抖这里不好吗?
我是个浪子……
浪子才应该有个家,难道你真的要流浪一辈子么?
楚天阔看得出,这个女人的人,几乎已完全属于管千秋,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楚天阔沉默良久缓缓道,待此事结束,我想我会回来的。
要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
楚天阔无言以对。他不能肯定管千秋能否回来,何况发生了昨天的事,所以他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浪子三唱,不唱悲歌。楚天阔虽不是浪子,同样有浪子的经历,他了解浪子,甚至已超过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了解浪子。
看到唐瑛儿眼中滚动的泪珠,他的心也开始软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管千秋,更加对不起眼前这个女人。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不起朋友,更没想到会对一个女人产生歉疚,但这次全都发生了,又来得那么突然。
也许这件事本不怪他,却又有无可推卸的责任,也许他已爱上这个女人,才会想到管千秋也一定会爱上她。也许他太看重朋友,才会更加看重这个女人。但是,真爱又有谁能够说得清楚,道德明白,莫非这份真爱已来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