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轻风。一弯新月高悬天幕,星星像珍珠一样洒在天空。夜已深,人未静。庭院内整齐地站着两排劲装汉子。隐隐约可见背心上一轮满月,星星珍珠般洒在黑幕上,劲装汉子伫立在青石路侧。路的尽头是一间大屋。
大厅上,灯火通明,几个人正为坐在桌旁。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两道剑眉,双眼似桃核,脸上竟还有几颗青春痘,一身玄装劲服,更映出他的威武。
此人向上首的人抱拳道,禀堂主,虎尾刀已到川中。
上首的这个人年纪在四十多岁,一脸横肉,满面刚须,一双大眼黑且亮。此刻听了青春痘的话,点了点头道,好,谁护刀?
青春痘道,江湖浪子管不完管千秋。
堂主道,身手如何?
青春痘道,杀手无敌也没能将他杀死。
堂主道,很好。
青春痘道,不过现在刀,好像被一个叫云中秀娥的人夺去。
堂主道,人呢?
青春痘道,死了。
堂主道,刀呢?
青春痘道,恕属下无能,尚未查出。
这一次堂主怔了好久,才道,白香主,你有什么消息。
青春痘旁边站起一个人,这个人廋如枯柴,如果不是在这间房子里,他也许会被外面的风吹倒。一个人廋到这种程度居然还能活下去,居然还能站起来,居然还能说话,也是少有的很。
可是他已站了起来,而且已开始说话,回禀堂主,听说雁羽刀也已到了中原。
堂主眼睛一亮道,可是与虎尾刀同时出炉的那把雁羽刀?
香主道,正是。
堂主笑道,虎尾雁羽所向无敌,好极好极。突又道,水香主,尽快查出虎尾刀的去向。
青春痘道,遵命!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道,堂主,我认为这样重要的刀,决不会只有一个人护刀。
堂主道,还有谁?
那汉子道,属下认为,苗万庆和楚天阔也是护刀之人。那汉子顿了一下接着道,这是一明两暗,明处只有管千秋,极有可能是假刀。
堂主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好,陆香主你可与水香主一道查办此事,务必将真刀得到。
那汉子道遵命,躬身与青春痘退出屋外。
堂主道,白香主。可知护送雁羽刀的人是何人?
精廋汉子道,是一个大漠高手,现已到了河南林舵主的地面内。
堂主动容道,莫非是铁掌扫天山,八剑平洛水的呼尓丹?
白香主道,是的。
堂主沉吟良久才道,好,这件事我会处理的。南宫世家的事怎么样了?
白香主道,皇甫金城已毁了南宫堡,只不过……
堂主道,只不过南宫岭还活着是不是?
白香主道,是,不过唐天寿和岁寒三友都在追杀他。
宇文龙是一个绝对可以信任的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维护武林正义。他交的每一个朋友,都可以为武林的正义献身。
杨通正是这样的朋友。他到昆仑山已是冬月二十二。
昆仑山绵延数千里。此时正值寒冬,巍峨的山峰一片银色,整座昆仑山如一条长蛇。昆仑派在此已历六七百年。
今日的昆仑派名列江湖中九大门派中第四位。这不仅仅是历代掌门的静心治理,现任掌门人,何雨亭更是沥尽心血。
何雨亭已是五十三岁的老人,可是看上去也只有三十五岁。
他的每一个弟子,都已可在江湖中号令一方,但他对弟子要求一向很严,他不喜欢那些在两虎相争江湖中出风头的人,所以他的弟子并没有在江湖中闯下名号。
常适,三十七岁,何雨亭首徒,从师二十五年,已尽得师门真传,为人老成持重,可继任昆仑掌门。
王宾和,四十岁,何雨亭师弟,技艺精湛,深得昆仑弟子信赖。
听到杨通已护尸上山,常适带领着众师弟及弟子迎到了山下。这样迎接一位不速之客,在昆仑派尚属首次,每个人都想知道,杨通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更想会会这个一鸣惊人的风云人物。
杨通见到这种仗阵,心中已明白。杨通抱拳道,在下杨通。
常适道,久仰,昆仑边远之地,不知阁下到此有何贵干?
杨通淡淡道,受人之托,终人之事。
常适并没有问受何人之托,终人何事,道杨通已自己说了出来,在下受宇文盟主之托,求见贵派掌门何先生。
此刻已有很多人在两旁议论。
盟主的死怎么会与昆仑派扯上关系啊?
是啊!听说与一扶桑人决战而死!
那么,怎么会找上何掌门?
谁知道,先看看再说!
对对对,看看再说。
周围的议论声已被常适的话掩下。常适朗声道,敝师正在坐关,本门诸事已交由敝师叔王宾和掌管。阁下有事,对在下讲也是一样的。
杨通道,既如此,请把此物转交令师。然后自怀中摸出一物。
常适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人,又打量了一下杨通。
周围每只眼睛都落在了杨通的手上。
杨通早已取下背上的金丝草帽,未染点尘的素衣,令人找不到一丝的纯情疲惫。
常适却可以感觉到这个人身上透出杀气。他的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剑。他一脸的肃穆。
常适已屈膝跪了下去,昆仑派常适参见盟主。
他拿的是什么?
莫非是武盟令?
呼啦一声,所有的人均已跪倒在地,参见盟主。
杨通朗声道,从此刻起,由何雨亭暂掌武盟令,直至选出下任盟主为止。
谢盟主。
诸位请起,然后对常适道,请借一步说话。
常适走至跟前,杨通嘴唇微动,常适连连点头。
杨通突然朗声道,在下还有些私事,就此别过。转身对华自盛道,不及相谢。华兄见谅,保重,告辞了。
众人目送杨通离去。
华自盛昂首阔步,走到常适面前道,宇文盟主的尸身已护到,请验收。
常适道,阁下可是南七北六十三省的总镖头,人称单掌开山的华自盛华大侠。
华自盛得意的一笑道,区区贱名,何足挂齿。
常适道,即是华大侠护送来此,就不必看了吧!
华自盛忽正色道,唉……江湖规矩不可废,还是验看一下的好。
常适无奈道,华大侠既如此客气,看看也好。
此时,华自盛带来的三十名趟子手已将棺材抬了过来。
华自盛亲自打开棺盖,他的脸腾地红了。随即变得煞白,豆大的汗水从脸上滚落下来。
所有的人都开始往棺材里张望,棺里已空空如也。
常适道,华大侠!
华自盛似已麻木,只是呆呆地望着空棺,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又不得不信。他纵横江湖二十年,每年保的镖不下百次,从未出过一次错,也正是因为这些,他才坐上了十三省镖头的第一把交椅。
然而今天,在昆仑派众弟子面前出了错叫他如何自处,如何相信。
常适干咳了两声,轻轻道,华大侠,华大侠。
华自盛似从梦中惊醒,擦了擦汗,抬起头。
常适看了一眼棺材,缓缓道,华大侠……
常适知道他本不该问,问出这句话,对华自盛的打击实在太大,华自盛在武林中的地位并不低,问出这句话,无异于说华自盛是浪得虚名。他又不得不问,因为这件事关系实在太大,如果不问,对武林中人是无法交代的,所以常适只问了半句。
只问了半句,在场的人就已明白了,在场的人都在看着华自盛。
只问了半句,华自盛也已觉得无地自容,他觉得这些人向她射来的不是目光,而是箭,是千万条毒箭射向他的心。华自盛面白胜雪。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却没有人说话,因为所有的人都明白,无论说什么话,对于他都是很难承受的。真正的大侠是不会令任何人难堪的。华自盛又擦了擦汗,嘴唇动了动。
常适已实在等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等了很久,这种等待也的确是一种折磨。
华自盛终于正色道,众位英雄,对于此事华某一时也无法讲清,一个月后,华某自会到此给诸位一个交代。华自盛既已自己划下道来,别人也无话可说。
常适长长叹了口气道,华大侠纵横江湖二三十年,卖的就是一个信字,大家自然按华大侠的话去做。昆仑上下也会为华大侠略尽绵薄,也请大侠放心。
华自盛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巾,擦了擦汗,飞身上马扬长而去。等三十名趟子手和两个得意弟子,骑马赶上来时,华自盛早已没了踪影。
华自盛奔下昆仑山时,已是黄昏。夕阳映得半天红,白雪反射着太阳光。华自盛只顾纵马狂奔,早已不记得何时何处。他突然发觉,天已不再红,夕阳已落下。原来日落竟也是如此之快,唉!一个月……
不知不觉中,马已慢了下来。甚至连他自己也已迷失了方向。一片丛林拦住了去路。茫茫迷雾中传来了打斗的声音。走,快走!尖锐的喝叱声分外刺耳。华自盛闻声望去,就看见了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