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庆子和许诺双双进入笔会现场的时候,会场中心围成一圈的圆形会议台前已经坐满了人。金庆子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对大家说道:“真不好意思啊,让大家久等了。”
“金编,你是为了接哪位美女来晚了呀?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这时候有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一边伸出手跟金庆子握手,一边开着他的玩笑。
金庆子跟那位中年男子握了握手之后,郑重地跟许诺介绍起来:“这位是德高望重的王哲老师,王老师是著名的文史专家,也是深受读者喜爱的作家。”
“王老师,您好。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呢!我是藤开那夜,是位爱好写作的初学者。”许诺谦逊地向对方问好。
他们一一回到座位上坐好。这场笔会由金庆子主持,他说了几句开场白,就倡议大家畅所欲言,因为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话尽管说。
“这位美女就是文坛新秀藤开那夜。她的文字清秀隽永,字字珠玑,青春气息浓厚。我们在座的各位,刚才都传阅了藤开那夜在本期杂志上发表的文章,大家是一片叫好声啊。就连我这个老副刊编辑出身的人,看过之后都是眼前一亮啊。藤开那夜,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王哲话音刚落,掌声立即响起。
许诺很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向大家一一鞠躬,表示谢意。并反复强调自己只是个初学者,希望各位老师多给她提出宝贵意见。许诺有好几次都在不经意中,跟金庆子的目光碰撞在一起。金庆子望着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欣慰,他在尽自己所能帮助许诺,为许诺提供更为广阔的平台。这一切,许诺都能感受得到,心里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会后,就是大家欢聚一堂的自助酒会了。金庆子来到许诺的身边,为她介绍每一位朋友。许诺在一夜之间,就走进了这个文化圈子,省却了许多圈外人的周折。在这次酒会上,还有几位其他报刊的编辑向她抛出了橄榄枝,正式向她提出约稿。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啊,终于有编辑肯向她约稿了。
在酒会进入高潮的时候,音乐响起,大家纷纷找舞伴挑起了交谊舞。王哲向许诺走来,约她一起跳舞。许诺一直没有学会交谊舞,不论她曾经怎样努力地学过,愣是没有学会。
“对不起,王老师,我不会跳啊。”许诺满脸尴尬地说着。
“没有关系,我带着你跳。”王哲坚持着。
许诺只得随着王哲走入舞池。王哲的舞步轻巧,动作娴熟,带动着许诺的舞步。尽管许诺小心翼翼,还是踩了王哲好几脚。
“对不起啊,王老师。”许诺歉意地笑着说道。
“没关系,多带你几回,就好了。”王哲直愣愣地盯着许诺看着,看得许诺浑身不自在。
“藤开那夜,你的人跟你的文字一样美,真是令人赏心悦目。我在文学界认识很多大腕儿级的人物,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一下。如今想要成名,光是个人努力不行,还得有广阔的人脉。”王哲慢慢悠悠地说完,扶在许诺腰上的手开始暧昧地上下移动起来,色迷迷地看着许诺。
许诺马上觉得胸口恶心至极,有种想要吐的感觉。她心想:我并没有想要功成名就的野心,我只要可以与文字为伴度过此生就很满足了。如今能赚得些许稿费用以果腹,足以。她觉得这个王哲很可笑,用名利来诱惑她,对她想入非非,真是找错对象了。
“王老师,我有点不舒服,失陪了。”许诺努力保持着笑容,一把推开了王哲的手,向座位上走去。留下王哲独自讪讪地站在那里,好久回不过神儿来。或许,王哲还没有见过像许诺这种不为名利所动的写作者。
当晚,金庆子送许诺回住处的路上,许诺的心情一下子如坠谷底,白天里的快乐跑得无影无踪。原来,好心情总是短暂的,留也留不住。
“许诺,是不是王哲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惹你不高兴了?”金庆子担心地问道。
“嗯,他人品有问题。他用帮我成名诱惑我,还不老实。”许诺泪光盈盈地说道。此刻,她的心里一下子想到了青岛的家人。甚至,她还想到了张志成。不管张志成对她怎样霸道,他总是出于爱情,他对许诺只有纯粹的爱情。
“王哲也太不像话了,我以为有我在场,他不会对你怎么样。没想到,他真是****熏心,连最起码的颜面也不顾及了。他这好色的老毛病,圈里的人都知道。他当年干副刊编辑的时候,连女学生都不放过,条件就是帮人家发表文章。很多年轻的女孩子爱慕虚荣,求名心切,又不想踏踏实实地努力,所以都上了他的当了。可王哲却说,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金庆子愤愤地说道。
“许诺,今天都怪我不好。以后,有王哲这样的人在场,我就不带你去参加这样的场合了。”金庆子紧皱着眉头说道。
“嗯,不过也不能怪你。或许,这件事对于闯荡社会的女孩子来说,只能算是小事儿吧?我涉世不深,所以才会受不了这样的人。”许诺安慰着金庆子,同时也想到了那些孤身闯荡社会的女子该有多么不容易啊!
许诺第二天就给在笔会上向她约稿的编辑们一一投去了稿件,没想到当晚就收到了编辑们的回复,回复的内容竟然是大同小异:感谢你的来稿,近期由于优秀稿件太多,版面紧张,所以请另投。本来是诚恳地向她约稿,如今把稿子投过去了,又说什么版面安排不开。
许诺想了一会儿,蓦然想起了王哲。刹那间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看来,这个王哲在圈子里的地位真是一言九鼎啊。许诺轻蔑地冷笑了一声,暗自思忖着:这算什么?只要我继续努力,只要我的文字越写越好,还怕那个王哲一手遮天吗?全国的报刊多了去了,难道每个编辑都会屈服于他的威力?
难怪人常说,宁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许诺依旧坚持每天写稿,每天投稿。只有埋头耕耘,不问收获,才能真正地有所收获吧?许诺在心情失落的时候,都会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金庆子仍然用许诺的稿子,他说好的文字就是要推广。有一天早晨,金庆子的上司找他谈话,说有上层人物对他们近期的杂志略有微词。说有个叫藤开那夜写的文章里面充满了伤痛,把美好的青春写得满是伤痕感。还说这样的文字对眼下的青年人来说是一种误导,会引起年轻一代的消极情绪。
“提意见的上层人物,就是王哲吧?”金庆子直白地对上司说,单刀直入。
“呵呵,我也了解他那个人,可是也不能不给他几分面子啊。这样吧,你近期先不要用藤开那夜的稿子了,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再说。”话说到这个份上,金庆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不知该跟许诺怎么解释。她刚刚开始见稿,就遭到如此责难,真怕她会受不了。
从这往后,金庆子所在的杂志也不再发表许诺的文章了。金庆子在电话里鼓励许诺不要停笔,坚持写下去,说她的稿子只是留着过段时间再发表,并不是稿子质量有问题。其实,许诺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每次都宽慰着金庆子说没关系。
金庆子又给许诺介绍了几位外地杂志的编辑,让许诺加他们的QQ号,多跟他们沟通栏目的风格和需求。许诺加了那几位编辑的QQ,编辑们对作者都很热情,当即给许诺发来各个栏目的样文,让许诺好好研究一下。许诺心里顿时宽慰了许多,好似在冰冷的雪夜看到了一处暖炉,温暖而明亮。
许诺平时写的都是纯文学性的稿子,可是金庆子给她介绍的这几家外地的杂志属于生活类期刊。许诺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潜心琢磨样文,不分昼夜地写稿,可是最终还是一篇都没有过稿。说心里话,许诺并不喜欢这些生活期刊的风格,她骨子里喜欢的还是文学类的刊物。可是这些生活期刊的稿费都是非常高的,少则3000元,多则近万元。许诺体验到了生活所迫的滋味。
或许是心事过重,或许是长期的熬夜,许诺病倒了。浑身滚热,额头烫得吓人,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咬牙支撑着去药店买了点退烧药和感冒药,可是吃过药后,病情还是不见好。迷迷糊糊地睡到天亮,嗓子竟然肿得说不出话来,喝口水都难以下咽。
许诺挣扎着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医院门口,可是在医院门口徘徊了很久,却迟迟没有进去。她想到自己最近一直没有稿费来源,来时带的钱也是越花越少,还得留着交明年的房租呢。如果在医院打上几天吊瓶,再加上吃药,少说也得近千元没有了。万一,医院再留她住院治疗,那她手里仅剩的积蓄恐怕也得全搭进去。
真没想到,曾经吃穿不愁的自己,今天竟然沦落到有病都不敢进医院的地步。许诺想到这里,止不住心酸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如果在青岛的家里病成这个样子,她恐怕连床都起不来了。可是如今在异地他乡,她还能坚持着走这么多路,尽管汗水已经湿透全身,可她终究没有倒下。人,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许诺坐在马路牙子上休息了半天,咬咬牙站起身来,向住处费力地挪步而去。她顿感头晕目眩,身体好像彻底虚脱了,双腿越来越不听使唤了。可是她还是用最后的意志力告诫着自己:一定要坚持,千万不能倒下。
当她终于拼死拼活地挪进所住宾馆的大门时,眼前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急匆匆地向她奔来。这个人是谁呢?看着那么眼熟,还叫她小诺。她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后面的事情就全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