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的冬天是最冷的,总是接连几日的大雪纷飞,祭祀之日下雪也是常有之事,不过这一年反常的见了太阳,仿佛乌云多年,终得天日。
冥雪魄看着天上皎洁的月光,心下怅然,也许再过不久就要离开这里了,就像曾经来到这里时无声无息,离开也没有几个人会记得,命运这东西真的很奇妙,你曾经拼命想躲开的,也许一个转身就错过了,你曾经执着想得到的,也许一个春秋就溜走了,这世上有多少人被命运推着往前走,又有多少人的命可以自己决定?
“谢谢神僧今日助我,若魄儿得偿所愿,它日必倾囊相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梧桐树下,金黄的叶子铺了满地,青衣的老者佝偻着背,神僧之名,却无半丝清逸如仙的身姿,反而是岁月的痕迹累累于身,让这个老人看起来更加沧桑,更加现实。
“我今日便是不帮,你也会有自己的办法,”老人转过身,苍老的样子更显时光磨砺的智慧,一双眼睛仿佛看透了尘世,“丫头,我自知拦不住你,但还是想劝上一劝,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方能解脱。”
女孩的眼睛一下子锐利起来,眼内的波涛汹涌分毫不显,黑白之间泾渭分明,“神僧智慧,怎么就肯定魄儿入帝都是为掀起滔天巨浪,”她一步步逼近老者,口气却越发清浅,“冥雪魄的命是太多人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多少人想让我死在帝都之外就有多少人盼着我回去,冥雪魄不能为您一句话就让他们拿着我的东西嚣张于世。”笑声并不猖狂,只是嘴角微弯的程度,却让面前被称为神僧的人毛骨悚然……这个女孩,还真的是,比她的母亲还要让人恐惧啊……
祭祀持续了三天三夜终于结束,身娇体贵的皇上和两位太子被折腾得掉了几斤肉,冥雪魄将人送出护国寺时明显的看到他们眉头的舒展,心中默默冷笑,天下四分皆是马背上得天下,从始皇手下四将南征北战到各地封王,再到四将弑君自立为皇相互厮杀,哪一方先露疲态便是生死之事,如今,却已堕落到参加祭祀之典也成了难事……难怪昨夜卜算,卦象大凶,不过也好,生死之争方显英雄之色,这天下安静了太久,也是时候起番波澜了,各国相争,牵扯之大,熟悉的人,陌生的人,仇人,恩人,不见面就不会太早相识,若有一日关系逆转也好下得去手……冥雪魄看着孟雪国国君离开的方向,心思千回百转。
朔月皇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出现的时候笑的满面春风,慈祥和蔼的样子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大灰狼,声音竟似带着几分讨好,“魄儿呀,咱们什么时候回朔月啊?”说着竟摸了摸肚子,指着圆滚滚的一坨控诉,“你看看你看看,这几日素斋吃的我肚子都瘪了,魄儿要负责~”声音的尾音那叫一个缠绵悱恻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冥雪魄看了看四周投来的惊讶视线,语气恭敬而疏离,“皇上若已决定,随时可以起程,魄儿不敢有意见。”说着双手相叠施了一个臣子礼。
黄衣的男人目光微闪,“既然魄儿没意见,那就收拾收拾东西回去吧!”冷寻想让人进冥雪魄的房间收拾东西,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看一看这个女孩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和她的物品,命令的话还未出口就被女孩挡住,她一人挡在殿前,两扇大门敞开的大殿就在她身后,却无人敢闯,女孩眼神冷漠,眸中的光仿佛实质般射出,竟让人生生动不得,
“等待,有时也是一种智慧。”冥雪魄缓缓翘起嘴角,上弯的弧度带的眼神也变得温润,她垂首立于冷寻一侧,仿佛并未说过什么,可是冷寻知道,这是警告。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大殿里走出一个大约七八岁的黑衣男孩,手里是一个小包袱,“这就是你们两个人的行李?”冷寻有些惊讶,
“皇上当知,毁掉过去与面对未来一样重要。”冥雪魄的眼神很温润,在男孩出来之后,她就一直笑着,冷寻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他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挥挥手,语气温润,“收拾好了就走吧……”转身的瞬间他看了看那个黑衣的孩子,那孩子眼光冰冷,比冥雪魄更甚,一语不发的样子像个雕塑……
冥雪魄说,那孩子叫莫言,取切莫多言之意,说这话时,冥雪魄的眼神仍是温润的,冷寻想,这世间又多了一个人,像极了那个温温笑着却毫无温度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