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曹国公再说些什么。一道稚气未脱的声音从那水面上的一艘小船里传了出来，语气中尽是失望与娇嗔。“小哥哥，你们真是太慢了！”
“小渔！”
一听见这声音，太子和沐郡主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那船中的一袭红色身影。“不是让你在沈府好好待着吗？你怎么跟来了。”沐郡主摇着头无奈地笑着。
“人家是想陪傅姐姐玩几天再说的嘛，可是你们走后不久，那个大公子便急急忙忙地来找傅姐姐，说是什么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朝廷不日就要选秀女了，而傅姐姐也在应召之列。不日就要进京了。她不在……沈府自然就没什么意思了嘛！”陈小渔一边说着一边还十分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选秀女？”沐郡主闻言有些疑惑地看着太子。
太子脸上的笑意也是渐渐退去。沉默了半晌。太子对一旁的曹国公说道“国公，本宫方才想起，父皇御赐的青鸟佩在城中遗失了，那是皇室至宝，万万不可遗失，本宫是一定要寻回的。回京之事……”
太子还未说完，曹国公立刻单膝跪下，从怀中取出一个用上好苏锦包的严严实实的小裹包，恭敬地双手奉上。“殿下所说可是此物！”
“国公你！”太子一时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虽未打开布包，但看其形状，他也知道这里面的的确确是自己遗失飞鸟佩。此物应该是遗失在中山王府了！
曹国公并不看太子，只是颔首用坚毅的声音说道“宝物是魏国公托臣代为转交的，他说……”曹国公略微顿了一下，“还请您及早回京！”
太子心中有些挣扎，看来，魏国公是知道自己不守祖宗之法贸然闯进了中山王府。可是……想到那道莫名的选秀诏书，哪里还能管什么不守祖宗之法。“父皇根本就没有病重对不对？”太子冷冷地盯着曹国公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国公应该知道，自本宫降生以来，宫中就没有再向天下征选过秀女。是你们，在欺骗本宫！”
随着这声愤怒的质问，太子一声令下，曹国公随行的军士立刻前队变后队，又往来时的方向开拔。“夙寒，我们回金陵！”太子一个翻身跃马，调转马头便又欲往回走了。
“殿下，可是陛下他……”沐郡主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那纤弱细小的声音却已经被淹没在了滚滚烟尘之中。
一直跪在地上的曹国公，一直等到了太子离去才缓缓起身，神情无比落寞。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也罢……”看着上前来搀扶着自己的近卫亲军，曹国公缓缓从怀中拿出一封文书交与了这个跟随自己戎马半生的亲军。“速传南京兵部令！命封锁清风镇之南京卫指挥使会同神机营副将，于今晚戌时，抹除，清风镇！”下达完这一道军令，曹国公似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脸的忧愁再难释怀。
“大人，镇守太监张公公那边……”身旁一位亲军出言提醒道。
“不必多言，孰轻孰重他自知晓。将这道内阁文书送与他看便知！”曹国公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便即刻上马去追太子去了。
“回来了，又回来了！”沈勉人还没到，那口中的声音却已是传遍了这并不宽敞的小小密室。炼羽生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皱，全然不管已经喜出望外的沈勉。
“炼兄真是好算计！”沈勉一边笑着走进密室，一边口中忍不住地赞叹道。“先前只舍弃了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就让太子与应天府尹闹得不可开交，如今更是只用了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击破了内阁与南京的筹谋，又将太子殿下给拉了回来。炼兄计谋，小弟真是自愧不如啊！”
炼羽生却好像全然没有听见沈勉的吹捧夸耀一般，只是凝神看着眼前正沉浸在美妙梦境中无法自拔的违。“小声点。”炼羽生出声轻柔，像是极为害怕将眼前之人从梦中惊醒一样。看着违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柔和。
“炼兄，他果然回来了！这次连曹国公都失去他的信任了！”沈勉努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办法，这种将这个世间最有权力的一批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真是太有快感了，虽然他不知这炼羽生究竟在图谋何事，但他隐隐已经有些迷恋上这种感觉了，与他相比自己的所图之事似乎根本不值一提。沈勉也只能压低着声音说道。
“知道了。”短短三个字，便道尽了炼羽生此刻心中所想。
沈勉见他仍是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也知道自己是来的不是时候。讪笑着便退出去了。
却说太子一路虽仍是在曹国公的护送下又原路返回了金陵，但此次他的心里的感觉与先前可是大不相同。姑且不论什么忠心不忠心，自打自己进了这城里，南京六部就没有一个人是真的听命于自己的。这种做起事来缚手缚脚的感觉太子此时真是一点都忍受不了。“天下虽大，为何却无一人为本宫所用？”太子忍不住有些叹息道。
“殿下若真有此意，我倒知道这南京城内似乎还有一人或可为殿下助力！”这次太子去而复返，沈修心中也是有些高兴的，只是谁曾想表妹傅青筑不日却要入宫了。故而言语间也有些失落。
“哦？”太子有些疑惑地望着眼前这个人，不得不说，自己在南京城内倒是多亏了有沈修时不时的提醒，才会看清很多事情。
“虽说自古以来都是君为臣纲，但是想必连日来殿下也发现了这城中的大人们似乎在有些时候并不能和殿下同心同德。不过……”沈修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倒也不能说他们不忠君爱国！”
细细思量着沈修的话，太子的目光里一丝惊异之色一闪而过，的确，其实不止是南京，即便是在京城也是一样。自打他记事以来，这种感觉就伴随着他成长，只是以往在京中那种被群臣环绕的环境下，从没有人会将这种话说出来。
看见太子似乎有所触动，沈修接着说道“不过，这城中有一人是既有调兵之权，又有可能站在殿下这一边的。”半晌，沈修索性也不再卖关子了。“殿下似乎忘了南京的镇守太监！”
的确，比起城中那些与自己对着干的文武官员，似乎只有镇守太监还有一线可能帮助自己。只是，对于一个刚刚十五岁的孩子来说，真的要行使兵权，一时倒也让太子有些犹豫不定。
“夙和，本宫命你即刻去召镇守太监前来！”如此犹犹豫豫实在不是他的性格，不管怎样，索性先看看对方的态度也是好的。
看着领命而去的夙和，沈修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难以捉摸之色。看来殿下心中对于锦衣卫还是十分信任的，即便是发生过先前那种隐瞒不报的事，殿下首先想到的还是这些锦衣卫们。只是，他没有将自己心中所忧直接告诉太子。
随着夙和离开了沈府，一道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消息出现在兵部的案前。“两位大人，对于此事你们怎么看？”曹国公在房内忧心忡忡地踱着步子，像是没有听到兵部尚书的话。“怎么办？眼下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虽是确保殿下又平安回到了南京，可是他竟想召镇守太监之兵与自己对抗，这个小主子怎么这么的不省心，为何就体会不到自己这一群人的忠心，偏偏要往别人的圈套里钻！”
“无妨，镇守太监也是知道此事轻重的，我已命人前去知会他了。应当无妨。”眼下，曹国公也只得如此安慰自己。
齐宗道却不以为然，对于那些向来站在文官对立面的宦官来说，齐宗道是一直有所保留的。故而有些忧虑道“我等为陛下之臣，自当以家国社稷为重。可那些人终究却是陛下的家奴，只怕他们会以巴结主人为重啊！”
曹国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兵部尚书见两人都沉默了，作为此刻城内的最高军事长官，又有内阁谕令在手。此刻该是他出来主持大局了。“此事二位大人不必忧虑。既然我等已经决定了必阻太子东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若是镇守太监果真不顾全大局，那我等只需将城中卫军调往沈府之外，以捉拿大盗之名围住沈府，不让太子出府即可。只要过了今夜，木已成舟，太子也只能回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