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芜园内,此时却仍是一片宁静祥和,全然不管外面此时已是天翻地覆。彼时太子全然没有半点音讯,卫所兵士及守御千户所的人还只是暗暗地寻找,如今太子已被寻到,诸军不仅没有回营,反而变得更加多了。不一会,鹦鹉又从墙外飞回,园内正在咿咿呀呀唱的兴起炼羽生忽然停下看着那鹦鹉,只听它说道“乱了,乱了。”
“哼,这就开始乱了?日后还不知要为她生出多少的是非来。”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容缓缓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炼羽生又自顾自地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梨园之中。细细听来,却道是一曲《马嵬惊变》,其词其调哀婉缠绵,令人闻之好不悲怆。
直至下午,这炼羽生好像是一点都不曾觉得乏累一样只是就这样唱着。数曲终了,那炼羽生望着这座自己精心布置的园子,缓缓道“该走了,戏终究是有唱完的时候。只是这人生,虽像极却终归不似戏台,旧曲未了,新曲渐起!”
这里炼羽生刚换上常服,将一切收拾停当,于水阁前的花厅坐下,便有门子来报,一身着黑衣,自称锦衣卫的男子上门前来说是有事查寻。
炼羽生听完门子的禀告,脸上仍是一副淡然之色,并无半点波澜,细细地呷了口茶,缓缓道“有请!”转而又对身边的小婢道“沐姑娘该是醒了吧,去好生侍候,为她好好梳洗一番吧。”
一旁侍候的小婢闻言轻轻道了声“遵命!”便缓缓退了下去。
片刻,那来人已被引至水阁花厅,仔细看那来人打扮,远远地便令人在这阳春三月有一种清冷之感,略一辨认,却正是夙寒寻至此处。那炼羽生忙放下茶杯起身恭敬地含笑行礼道“未知上差有何要事,竟劳烦大驾屈尊寒舍,学生未曾远迎,还望上差恕罪!”
听着炼羽生这一派读书人的场面说辞,夙寒并不立刻答话,只上上下下地将这花厅内一应人等事物细细地观察了一遍。片刻,冷冷开口道“你这庄上近日是否有外来之人,如实禀告!”
“哦?”炼羽生故作沉思地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恭敬地回道“上差既问起,学生自然不敢有所隐瞒!前日晚生曾与水中救得一位小姐,但不知是否是上差所寻之人?”
“一位小姐!在哪?”
“还请上差谅解,春水夜寒,况那小姐本就是一介弱质女流,受了些风寒,此刻正在后院静养呢!”炼羽生不卑不亢地缓缓道。
闻听此言,夙寒也顾不得多加询问,心下已知恐是二女中的一个,便直言要立刻去见,
炼羽生倒是也不多加阻拦,含笑答应着便将夙寒引至沐郡主歇息之处。
两人行至郡主房间时,沐郡主方才起床,虽已是正午,但身子仍不免有些慵懒困乏,正在侍女的服侍下梳洗呢,忽然听见有人来此,忙放下了手中的银木花梳,向门外看去,正是夙寒与炼羽生静静地站立在门前。
“寒!你来了?照儿还好吧?”见夙寒这么快便寻至此处,沐郡主吃惊之余忙上前有些急切地问道。
夙寒看见有些憔悴的沐郡主,不欲在外人面前说出自己一行人的事。炼羽生见状也十分知趣地示意众人随自己离去,只留他二人在此。众人方才退去,夙寒即道“小姐无碍?是否能同属下离去?”
沐郡主本就想要尽快离去,只有得知殿下平安她才能放心。见夙寒问起,立即说道“我没事,只是照儿怎么样了?”
“公子和冰还没有消息,不知大哥那里是否找到他们了!”
“只是……小姐果真是那园子的主人救下的?”
“嗯。寒,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没事,我们先去临清吧。在那里可以尽快知道消息。”夙寒半说着半仔细地打量着这座园子,似乎一切倒也正常,并没有什么发现。
“等我梳洗一下便向炼公子告辞!”沐郡主点着头答应道,又转身回到房间略略地梳洗了一番。
戏芜园外,炼羽生似是一点也不曾在意夙寒一直投来的戒备与冰冷的目光,仍用那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的笑容微笑着送沐郡主二人出了庄园。
“月城小姐身子是否真的没有大碍了,要记得好好修养几日才是啊!”
“公子相救之恩,月城此生不敢忘怀,只是小女子与兄长还有要事在身,实在不便打扰,日后如有缘再见,小女子定会报答公子恩情!望公子好生珍重!”沐郡主睡了这么久,身子已比昨日好些,微微行礼向炼羽生告谢道。
“愿如月城小姐所言!好了,二位既有事在身,在下也不便挽留,已为小姐备好了车马。二位一路小心!”炼羽生真诚地说着,又转身取过一旁小婢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对郡主道“这里是我为月城小姐调制好的茯苓饮,有安神驱寒之用,带上路上以备不时之需。”
“这……”沐郡主回头看看并无半点表情的夙寒,见他并未阻止,只得谢着接过了。
“命!仔细留心这处人家,如有异动,即刻来报!”
“寒,怎么了?”马车内沐郡主忽然伸出头来询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没事,小姐还是进去吧!外面风大。”夙寒并未多做解释,轻轻放下了纱帘,驾着马车径朝临清卫去了。
“小哥哥,是我的错,你别把我一个人关在这好不好嘛!”陈小渔委屈地向一路上不曾开口地太子哀求着。
临清卫驿站内,太子已经有些冷静了下来,静静地等着各处传来的消息,听见陈小渔梨花带雨地哀求,倒也有些不忍了。反正没有消息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便没好气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小哥哥,是冰儿姐姐说你比我大嘛!”
太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略笑了笑对她说道“长这么大,本公子从来都是叫别人哥哥姐姐,被人家叫做哥哥今天可还是头一次呢!”
听到太子说自己还是头一次被别人叫做哥哥,陈小渔忙故意用自己甜腻腻的声音又可怜兮兮地哀声道“小哥哥,你欺负人家!人家又不会逃跑,你干嘛绑着人家还把人家的眼睛蒙住!”
说完见半晌没有人回音,又怯怯地问道“小哥哥你还在吗?和人家说说话好不好,我怕黑……”说着又哭哭啼啼起来。
“还在!”
“那我们不胡闹了,正正经经地说说话好吗?”
“嗯!听着呢,你说。”
好歹太子算是有了回应,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和自己嬉笑玩耍,终归是有个人陪自己说说话了,陈小渔对于这样一问一答的交流方式也不敢再多做抱怨了。两人都各自安静了下来,片刻还是太子先开了口“你不是要正正经经地和本公子说说话吗?怎么又不说了?”
“嗯……”半晌,陈小渔试探地说道“刚刚我在想一件事……”
“嗯?”太子眉头微微紧锁着等她接下来要说地话。
“你打算对他们做什么?”
听到陈小渔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太子微微紧锁的眉头有些舒展,却是不答反问着“我以为你在思考怎么向本公子求饶,让本公子放过你?亦或是想问本公子的身份,为何能调动守卫兵士?”
“哼!本小姐可是陈家的大小姐,什么样的大官没见过?实话告诉你,两江总督的眉毛本小姐都拔过,虽然叫你一声小哥哥可是你也没什么好怕的?”陈小渔一说到这些事便立刻一改之前哭哭啼啼的小女儿之态,眉飞色舞地和太子说了起来。
“哦!两江总督吗?这个官的确算是大了,真没想到你们陈家的势力这么大呢?不过你做的这事也没什么稀奇的,本公子八岁可就点了老夫子们的胡子呢!”一想起自己年幼时的那些事迹,太子也不禁觉得陈小渔颇有些可亲可爱之感了。
“那是,我们陈家可是号称三江陈家呢!两江总督也不过只有两江,你说是我们家大还是两江总督大!”
“这……,你是这么认为的啊!那好吧。”听完陈小渔关于两江和三江究竟谁大的谈论,太子一时有些语塞了,其实自从他知道了有水上陈家的存在后便一直不解这陈家究竟是怎么存在了这么久还坐拥这么大的实力的。不觉又陷入了思绪之中不再言语。
听见太子又不说话了,陈小渔忍不住又问道“喂,小哥哥,你究竟想要对他们做什么嘛?之前听你说让人去封锁水寨,他们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船你又不是没看见,求求你饶恕他们好不好嘛?有什么事本小姐一人承担好了啦!”
太子并未直接回答她,便缓缓起身向门外走去。只听见他淡淡说了句“若是我的人没事则不会有任何人有事。”话音刚落,便离开房间不知去往何处了。
“喂,小哥哥,你还没说清楚呢?别走啊,别留小渔一个人在这啊!至少也把我眼睛上的纱巾拿开啊!小哥哥!别丢下我一个人,呜呜呜呜,我怕黑啊!”空荡荡的房间里却是再没有第二个人的声音了,只有陈小渔在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