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关系老爹。”女孩摆摆手,像是很害怕男人发火。
原来这是对父女吗?看起来都好年轻啊。男侍躲在吧台后看着这瞬间翻转的形势。
“什么啊,原来你们是父女。”光头强笑着,恐惧感越来越强。他没想到这两个人看起来并不强壮,力气却那么大。
但那力量很奇怪,感觉根本就不像是人类能使出来的。刚才被推那一下,他觉得自己更像是被马车正面撞击。
棕发男人不回答他,对趴在地上好像已经昏过去的胖子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光头面前。
“你是什么?人类?狼人?”男人的声音毫无感情,“感觉不到灵气。”
“你……你在说什么?”光头强撑着露出凶狠的表情。
他在说什么?什么狼人?男侍也听得一头雾水,只露出半个脑袋在吧台后。
“原来只是个人类嘛!”
男人一瞬间暴怒咆哮,一巴掌把光头拍倒。
光头脸部正面直击石地面,石屑和血沫四溅。但男人仿佛还没发泄够,又把光头拽起来,再次拍到地上。
男侍完全震惊了,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吧台地上,双手抱着头止不住颤抖,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简直是个疯子啊!
“够了老爹!”
女孩终于是忍不住站了起来,快步上前一把从后面抱住狂暴的男人,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
“你不是这样的贵族,不是这样的……你从很久以前,一直到今天,都是很爱人类的。”
这番话说得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清。
男人咬着后槽牙喘着粗气,眼中血光泛滥,紧握的拳头却在拥抱下慢慢松开。
似乎是感受到男人的戾气稍微收敛了一些,女孩双臂也稍微松开,却还是拥着他,像是不放心。
“行了,听你的。”
男人呼出一口混着红丝的浊气,轻抚女孩的手。女孩这才算是安心,慢慢放开双手。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男人朝躲在吧台后的侍者道歉,却没有回应。
他又四下看看:“真是的……弄得一团糟啊。”
“酒我们就不喝了,留些钱给你算是补偿吧。”他从钱袋里掏出十枚金币放到吧台上,便拎着满脸鲜血的光头和胖子朝门口走去。
奥尔娅打开门,男人把两人甩到雨中,然后撑起了伞:“走吧。”
“两……两杯干红……”
这有些虚弱的声音让男人和女孩都愣住了,回头看去,吧台后并没有看到人,只是伸出一只手,大大地张开手掌:“两杯干红,一共五银币……”
------
“这酒味道还不错。”男人和女孩坐下,品着红酒。
“你们喜欢就好。”男侍腼腆地笑笑,把玻璃渣扫走。
“真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男人低眉垂首,深表歉意。
“不,不,怎么这么说呢。要是没有你们,估计我今天也完了……我还应该感谢你们呢!”男侍连忙摆手,脑中忽然又闪过刚才的血腥画面。
但双方都只是微笑,默契地没有提之前发生的事情。
男侍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但自己被他救了这件事也是事实。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个好人吧?不然也不会出手帮自己。不过,倒像是个脾气古怪的人,一触碰到他的火线立刻就会爆炸。
也许是有狂躁症呢。男侍暗想,却也不在意了。
“两位这么年轻,真想不到你们是父女呢。”男侍笑笑。
“结婚比较早罢了。”棕发男人摆手,“姑娘也不小了,今年都有……”
女孩轻咳了一声,男人哈哈笑了两声也没再说下去。男侍也附和着微笑,将玻璃渣倒到木桶中。
“不知道两位从哪里来?你们讲通用语的口音很独特……感觉不像我们南部的口音。”男侍说,“如果你们不介意告诉我的话。”
“噢?我以为我讲通用语没带什么口音呢。”女孩撅撅嘴,男人略微皱眉。
“我们从帝国来,西部的……坎普芬帝国。”男人提到这个名字时停顿了一下,“古顿塔格。”
“布恩吉欧诺。”男侍恭敬地欠身。
三个人都笑了,他们用自己国家的语言互相问了好。
“想不到你懂帝国语。”男人笑着,“这可不是什么好学的语言。虽然是我的母语,当初我学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
“先生您也很了不起。我们的语言发起音来也很麻烦,估计只有那些前辈们喜欢这种发音时饶舌的感觉。”侍者也笑了,“通用语的普及真是省了不少麻烦。”
女孩没搭话,自顾自品着酒,瞄了一眼老爹。
“通用语的确简单……”男人没再做声,语气淡淡的,总给人一种话没说完的感觉。他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男侍觉得这位先生似乎有心事,一时也没再说什么,开始擦地板。不算大的酒馆里安静了下来,只有雨声不断。
“我们在等人来接,然后要去拜访故人。”男人突然回头说,“你一直想问吧?想问我们来做什么。”
男侍一愣:“本来的确是想问来着,不过想着这可能是比较私人的事情,就没提了。”
“而且我们这边很多游客来玩,所以有其他国家的人来也不奇怪。”他又说。
两人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起身。男人摸出五个银币递上:“我们要走了,差不多到时间了。”
“这么快就走了吗?”男侍接过银币。
“马车应该快来了。拜访故人回来应该也不会再经过这里了吧,有机会的话,下次再来这里喝酒。”男人点头。
“多谢款待。”男人撑起伞走到门口,女孩也和他招手。
店门被推开,两人即将走出。男侍忽然想起了什么,像是鼓起了勇气一样。
“摩根!”
男人怔了一下,回头看着他。
“我叫摩根。”男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摩根·哈里斯。”
男人转过身,右手覆胸行礼,微笑:“弗雷伯格。弗雷伯格·索罗斯特。”
------
离开了酒馆,父女两人撑伞往路口走去。
“老爹,你把自己的真名报上去了。”奥尔娅忽然说。
“有什么关系吗?”弗雷伯格笑笑。
“反正我觉得不好……说不定呢。”奥尔娅隐晦地说。
“我算是把他当成朋友,对待朋友当然要坦诚。”
女孩没再说什么,往男人身边靠紧了些,一只手遮着刚染的棕发。男人一手撑伞一手搂着她的肩,两人就这么在雨幕中前行。
迎面有马车驶来。像是早就看见了两人,靠近的同时开始减速。
马车最终在两人面前停稳,是北部布洛克家的马车,车厢空无一人,驾车的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他跳下车,恭敬地欠身:“少主,公主。”
“辛苦你了,老弗农。”男人点头示意。
“稍微来迟了一些,抱歉,雨天视野不是很清楚。”老人表示歉意。
“不要紧,现在都还算是准备阶段,只要进城以后不出差错就没问题。”男人说。
“辛苦了,老弗农。对了,伊安那边怎么样?”奥尔娅问。
“没什么问题。他获取了布洛克家的信任,邀请函应该也已经到了。接下来,就到我们了。”
男人点头:“到圣天使城要多久?”
“几个小时车程,大概晚上八点左右。”
“这样就好,出发吧。”弗雷伯格打开车门,先扶着女儿的手让她上车。老弗农像是在想什么,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弗农?”弗雷伯格问。
“啊,不……没什么。”老弗农仿佛如梦初醒,深吸了一口气。
弗雷伯格大概猜到了老人在想什么,毕竟已经相处了太久。他走到老人身边,双手握住老人有些干瘪的手。
“你和她相处的时间比我还要久,我都不敢说自己完全理解你现在的感受。”弗雷伯格轻声说,“毕竟已经九十五年了,激动是当然的。”
老人慢慢吐出一口气:“少主,我只是……突然有点心里没底。只凭我们三个,真的能办到吗?”
“所以我们也准备了九十五年不是吗?当时你拦下冲动的我,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少主的话语充满坚定。老弗农看着身旁这个他服侍了百年的男人,跟他双手紧握:“没错……九十五年,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弗雷伯格点头:“这就对了。”
他打开车门,和女儿面对面坐下。老弗农也整理好雨披,抓紧马绳。
“出发吧。”他说,“去圣天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