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怎么不吃?”
餐厅只有几桌坐了人,大部分学徒都早早吃完回去休息,为下午的训练养精蓄锐。
菲儿和洛恩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一角。她一脸好奇地看着这个小师弟,以及他盘中一口没动的咖喱饭。
“师……师姐你这样看着……我吃不进去。”
“看在你叫我师姐的份上,我就不盯着你了。”菲儿抿嘴一笑,双手遮在眼前,手指张开一条缝,“我偷看你。”
洛恩一脸茫然。
“好啦,不逗你了。赶快吃吧,下午还要带你到处看看。”
洛恩点头,刚舀起一勺咖喱,又有些犹豫:“可是这到底是什么……黄黄的看起来很倒胃口。”
“唔?你没吃过咖喱吗?”菲儿有些意外。
洛恩抿抿嘴,摇头。
菲儿撩了一下象牙白的马尾:“咖喱是米德维恩公国的特色料理。加以多种蔬菜,再刻意加大量孜然辣椒面等香料调味,通常用来搭配主食。”
她指指洛恩盘中浇在饭上的咖喱:“你看这里有土豆,胡萝卜,洋葱。我叫阿姨少放了些辣,因为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你放心地尝一口吧。”
洛恩望着盘中的咖喱,略微怪异的香味飘散着。他从小在孤儿院受到的教育告诉他不能浪费食物,而且这是师姐的好意,自己不能不领情。
这样想想,他还是拿起勺子,假装镇定地吃了一口。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菲儿一脸期待。
洛恩咽下咖喱,慢慢舔着嘴唇:“没想到还挺好吃的。”
说完这话两人都笑了。洛恩又舀起一大勺,一口吃掉。
“对了师弟,你从哪儿来的?”菲儿忽然问。
“我从范德摩尔来,北部的范德摩尔。”
“范德摩尔我知道,但是没有去过。”菲儿若有所思,“我知道那里和北方王国通航有些年头了。老大这次回来,好像也是在范德摩尔下船的。”
“那边冷不冷?有什么好吃的吗?”她双手拖着下巴,满脸好奇。
“天气不算冷。至于好吃的……”洛恩顿了一下,“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很少有机会到城里去,所以不太清楚。”
菲儿不禁一愣,笑容也僵住了。两人都没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几秒后,菲儿像是和谁赌气似地,拍拍胸脯:“现在你是我师弟,我就会对你好好的!以后有时间我就带你出去玩,吃好吃的!谁敢欺负你就告诉我,师姐帮你出头!”
这下轮到洛恩怔住了,拿着勺子的手悬在半空。几秒后他只觉得耳根发热,便低下了头,小声说了句:“谢……谢谢师姐。”
菲儿呼了口气,好像完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使命,莫名觉得如释重负。她靠在椅背上,弄了弄跑到额角的刘海。
“话说回来,师姐。”洛恩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之前老师说,我跟你一样,这么说当年你也是被他直接招入的吗?”
“对,我的影狼血统纯度为二十五。当初参加入会考核的时候,我和考核官血统纯度一样高,吓了他们一跳。后来就是老大出面,直接把我招走了。”菲儿说着还有些得意。
洛恩露出敬佩的表情:“二十五,听起来已经很厉害了。”
“那是当然。不说我了,师弟你是怎么被老大招进来的?”
“荆冠会到我们孤儿院选人。本来没有选上我,后来老师偶然发现我的血统纯度有二十多,就直接收了我。”洛恩故意省略了很多细节,说得简单明了。
“看来你也很厉害啊。二十多,说不定比我的二十五还多呢。”菲儿露出期待的表情,笑着。
洛恩也笑笑,挠头。忽然他压低声音,凑近了些:“那个,师姐,有件事我不知道方不方便问。”
“什么?”
“老师他的血统纯度……有多少?”
这个问题有点出乎意料,却又合乎情理。菲儿眨眨眼,收起笑容,故作神秘地举起右手,慢慢伸出食指指向天花板。
“一?”洛恩一愣。
她没回答,接着又慢慢伸出中指、无名指,直到整个手掌张开,比出个“五”的手势。但这还没完,她忽然又弯下了中间三根手指,只留下大拇指和小指。
“具体数值不清楚,但通过我的观察,至少有六十。”菲儿低声说着。
洛恩有点懵了。他虽然不知道二十六十这些数字究竟代表什么,但光是数字上,老师的血统纯度就是自己的两倍多……那会是怎样恐怖的实力?
菲儿说:“血统纯度也不是说越高越好。太纯的血统很容易因为情绪波动而短时间爆发,结果就是不分敌我地乱搞一通。而且高纯度意味着更大的责任,那样活着会很累的。”
洛恩回过神,点点头表示赞同。
“好了,快吃吧,下午我带你去海边玩。”菲儿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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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冠会主建筑,三楼的房间内。
房间不算小,四壁贴有金底的铜色荆棘壁纸。进门左侧是一张四座的白色羽绒沙发,以白橡木为骨架,价值不菲。正对房门的是一张宽敞的木桌,配以皮制高背木椅。
木椅后是巨大的双扇飘窗,从这里可以看到荆冠会后面的海。窗边是原木立式衣架,上面挂着一件显眼的黑红色制服。算得上是不错的工作环境。
贝克伯德穿着黑衬衣,躺在左侧的沙发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他当然知道回来以后很多事要忙,现在也不是休息的时候,但每次一回到自己的这个房间,他就想坐坐那柔软的沙发,一坐下就想躺着,躺下就不想起来了。
平时总是不断告诉自己要咬牙去做事,可他觉得自己内心深处住着一个永远休息不够的懒小孩。一旦手头没事做,进入犯懒状态,想再提起干劲就要花比较长一段时间。
但今天的确有不少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没看完的资料,洛恩的手续,以及自己要做的报告。这些想想,贝克伯德不得不打起精神,翻身从沙发上起来。
贝克伯德走向桌后,把木椅转了个向朝着飘窗,坐了下来。他下意识地碰了一下木桌下的立柜,那里放了几瓶红酒,但转念一想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
然而屁股还没坐热,门忽然被敲响了。贝克伯德还没说话,门外的人就已经进来了。
“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贝克。”来客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可还没邀请你进来。”贝克伯德靠在椅背上望着大海,背对着来者,不由自主地勾勾嘴角。
“你一句话的事,早一秒晚一秒不都一样?”
“你就那么确定我会让你进来?”
“反正没见你哪次把我挡在门外。”来者笑笑,朝着贝克伯德走来。
“说吧,怎么知道我回来的?”贝克伯德笑了,从桌后走出来,朝面前这个留着棕色油头的男人伸出右拳。
男人留着修剪整齐的络腮胡,墨绿色的瞳孔深邃。他穿着黑红色的制服,胸前是金质的剑与徽章。
“当时我刚从餐厅出来,就听到菲儿在喊你回来了。”男人笑着和他击拳,“怎么样,斯诺玛莎好玩吗?发表一下感想。”
“又不是去玩的,没法发表感想。”贝克伯德耸肩,“倒是你啊萨穆尔,新发型挺显年轻啊。”
“喂喂,说得好像很老一样。”萨穆尔笑着抗议,“我可是比你还小。”
“说不过你。”贝克伯德微笑,摆摆手,走到立式衣架旁,取下了那件如同被鲜血浸染的制服。他套上制服,两端的扣子松散着,折下了衣领,穿出了晚礼服的感觉。
萨穆尔不禁一怔:“这么着急吗?我才刚来,你就要出门了?”
“如果你跟我去了北方王国,你就理解了。”贝克伯德拍拍他肩膀,“今天我要用议会权,可以的话,麻烦你去帮我叫一下其他人。”
“好吧好吧,那我就先去叫人了。”
“对了,会长回来了吗?”
“还在帝国搞外交,估计还早。盖恩在楼上,你要申请去找他吧。”萨穆尔说。
“知道了。”贝克伯德点头,从好友身边走向门口。阳光落在他的背上,沉入暗红色制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