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语158
他一直觉得死亡如同睡觉一样，无知无觉，但醒了之后又是另一幅光景，有人给他穿了一个白色的类似病号服的衣服，让他排队往前走。一路走来，很多跟自己一样迷茫的人，他想，原来这就是死亡后的场景，还是之前的一切，他摸得到墙壁，还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打着电话聊着天，曾经的现实世界变成了黑白照片。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舍不得离开，却突然发现没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其实想一想，他都同情那些奔波忙碌的人，他们只是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所在罢了！
那接下来该是投胎了吧，去喝孟婆汤，他暗自想着待会一定不要咽下去，这样保持着生前记忆再回去，应该会是很奇妙的旅行。但是却被带到了一个小房间，他很不安，不知何意，然后眼前就是一个局外人的视角，来看待他从小到大的一举一动，很多以为已经消失的记忆都涌上心头，人的一生是这样度过的。
他看了三年才看完所有的录像，发现自己睡觉的时候是最平静的，平静的面容，一呼一吸的起伏，时而侧个身，不知道梦中都是怎样的场景，醒来后会很快忘记，除了自己记下来的支离破碎的梦。一次床旁点上了蚊香，他的右手翻身的时候碰到了香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右手手背一个水泡，原来自己睡的如此沉。
原来当初的自己这么天真，最大的梦想就是多照几张相片，原来当初的自己这么容易满足，一个烧饼都吃的津津有味，原来生活这么乏味，经常一个人在剧场逛逛，到操场走走，找不到伙伴陪自己玩。他想，原来回到小时候也并不开心，没有钱，只是多些时间，难怪会偷家里的钱，去网吧过一天，想着长大就好了，长大在那时多么的遥不可及啊。
而上学的生涯是乏味的，无法想象一个人坐在一个位置上，一早上四节课，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坐着练习题，谈论着将来要做大事，那时候的自己要有志气的多。听说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对曾经的自己的说，对不起，我没有变成你想成为的那种人。
跟朋友谈论着喜欢的姑娘，听朋友说姑娘知道他喜欢她，他也知道姑娘喜欢他，就是不说，天真的觉得朋友真是了不起，自己差远了。
他笑笑，听说援藏铁路哪里有几个白白净净的大学生，耐不住性子出去玩，有一个落单被几个早就对他们有意思的藏妹拖走了，藏妹们好吃好喝的招待，就是欲求不满了点，三天后人散架的回来了。很多人很羡慕，表示那里的单位，自己要报名。其实很多都是听起来很美好，听起来。
他看了好久，才琢磨明白，为什么那时候的自己每天努力学，大家都在学，不学的人很不合群。而更重要的是，他发现，除了学习，他一无所长，不知道考不上大学该干什么，只能拼命学。他想起了初中被班主任劝退的同学，同学开出租，自己高中上学的时候还碰见过他，他跟自己打招呼。同学其实很努力，只是脑袋始终不开窍，不擅长做题。
高考前路上自己背诵单词，碰见骑车路过的同学妹子，妹子车后还有一个妹子，都忘了什么名字了，路过的时候笑着对自己说，一定要好好考哦！
终于考上了大学，原来这么轻松，周末还放假，天堂啊！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于是放弃了学习，自由自在的玩了这么长时间。毕业，找工作，换工作，谈起生活的不易，同事说你还年轻，等到你有孩子就知道了，可惜自己不可能知道了。
他回味了好久，原来自己一生那么多时间都是浪费过去。看得多了，他明白了一件事，很多人都在说假如给自己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会如何如何，他一点都不期待，过去的已经过去，回到过去之后，有很多努力是自己无法超越的。
如今该投胎了吧，他出门拿着自己的编号，到了奈何桥哪里。
他接过一碗汤，冒着热气，每个路过的都必须喝完，他原本想着可以逃过去，这才发觉难得很，不过过去似乎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便一饮而尽。
他坐在哪里等着轮到自己，脑中最不常用的记忆开始模糊，渐渐他想不起自己的年龄，而后是自己的名字。他静静的坐在那里，一点也不惊慌，想起曾经玩的游戏，一个将领带五千兵打仗，死光了后将领回来，招兵一下子又招了五千，自己就是里面的小兵，死过去了再死回来，免费玩家也是人民币玩家的体验之一。
他想，现在我所记得的都将忘光，我不能所有的抓住，只能拼命抓住一个我最想记住的回忆，或是一句话。
到最后，轮到他的时候，他站起来，走了过去，脑海中只记得一句话：我还以为我们能不同于别人，我还以为不可能的不会不可能。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记得这句话，只是感觉似乎很重要。
2015年12月20日阴/多云8℃/1℃无持续风向≤3级
宜：破屋、坏垣、治病
忌：移徙、入宅
我独自走在外面，吹着冷风，抬头看着昏黄的月亮，想着我究竟哪里又做错了。我突然觉得自己骨子里就是个笨人，老是做错事，身边的人总是越来越少，都对我失望。
若是世上有不会做错的事该多好啊，只要一点点努力就好了，真的有吗？
似乎看书就是，我喜欢看书，便是没人说看书不对，书痴到了书中，可以说自己不为物役，但为书痴，可以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也可以说书中自有颜如玉，难怪我喜欢看书。
我脑中泛出一帮人来店中兑换，云韵在店中招揽应付的场景，她如今让我汗颜。我有点后悔，为何一点点逆境，我就这么轻言放弃，之前设想的那么好，原来我只能在顺境中处事。
越走越远，我脑海中只想离开的越远越好，后来到了一间超市，买了一兜啤酒，两包花生，到了湖边找了一块石头，躲到了背风处，将衣领竖了起来，对着湖水发呆，一罐罐的啤酒灌进肠胃，清醒了一些。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朗西。”我又打开一罐，将它倾倒在湖中，“我与你共饮一杯，有没有来做客的，一尊还酹江月。”
就这么呆坐了很久，湖中也倒了一整瓶啤酒，我将空瓶子放到了袋子中，有开了一瓶啤酒，慢慢的倒在湖中，湖中不时地有微波荡漾，应该是小鱼儿游来游去，我也好奇会不会有鱼怪突然跃出水面。
“良辰美景奈何天，你可好会享受啊！”
我转身看去，只听得声音相当耳熟，见面之下吁口气，“难得你来了，快坐下，不然酒都快让我倒光了。”
朱先生坐在我旁边，拿起一瓶啤酒与我碰了碰，两个人各自抿了一口，而后我倒些花生米在他手上，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情，只是这时节有一个故人在旁真的很开心。
朱先生尝了口，点了点头，“古人以史书下酒，读到张良博浪误中副车，大饮一口，惜其不中矣！如今你我在此饮酒，有没想过以什么下酒？”
我道，“你在地府多年，碰见那么多故事，就随便说一个，我需要想一会儿才好想起什么说什么的好。”
“也好！”朱先生又饮了一小口，“湘潭有湖某，能记得前生三世的事。第一世是县令，乡试中作同考官，负责阅卷。有个叫兴于唐的名士，在考试中落第，冤愤而死，拿着自己的考卷到阴司里状告湖某。湖某便被摄到阴司中，和众鬼对质。湖某叫屈说他上面还有主试官，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陆判原本想将湖某笞刑，兴于唐说笞刑太轻，应该挖出他们的双眼，陆判迫不得已，只得命小鬼剥去考官的衣服，用刀剖胸剜心。
湖某受刑毕，被押投到SX长到二十多岁，正赶上家乡闹土匪，他被掳入贼寇中。官兵前去剿捕，抓了很多人，湖某也夹在里边。湖某心里还想自己不是贼，希望官府能辨认出来释放。等看到大堂上坐着的审判官，年龄也是二十多岁，仔细一看，却是兴于唐。
湖某大惊，不久被俘虏的人全部释放了唯有湖某被杀。
湖某冤魂到阴司中，状告兴于唐。陆判等兴于唐官禄享尽勾来阴司，两人当面对质。兴于唐因乱杀人命，托生为畜牲；湖某生前曾打过父母，也罚作畜牲。
湖某恐怕来世再遭报应，清求托生个大畜牲。陆判便判他托生为大狗，兴于唐为小狗。一天，大狗卧在街头，有个南方来客牵着一条金毛狗，只有狐狸那样大。大狗仔细一看，正是兴于唐，两狗相互撕咬，又一块到阴司打官司。
陆判不好处断，告知崔判，崔判于是判兴于唐来世做湖某的女婿。
此后，湖某又托生到庆云。二十八岁时，考中举人，生了一个女儿，长得十分文静漂亮。世族大家争着提亲，湖某一概不答应。一次他偶然经过邻郡，正赶上学使定等公布岁试考卷，一个姓李的列一等卷第一名，就是兴于唐。湖某将李生请到旅舍，殷勤招待。打听他的家庭情况，知道还没成亲，便将女儿许给了他。人们都说湖某爱才，却不知这是前世的姻缘。不久，李生将湖某的女儿娶了去，两个人感情很好。但李生常常依仗着自己的才气，慢待老丈人，经常一年都不到丈人门上。湖某也忍了下来。后来，李生中年失意，屡考不中，湖某千方百计替他夤缘，才使他科考得志，如愿以偿。从此以后，翁婿和好亲如父子一般。”
我听后喝了一口酒，“若是没有前生的记忆，那么也不会带上上辈子的恩怨了！世间人冤冤相报，纠葛可就说不清了，所以才有了孟婆汤，今生还今生，饮过了孟婆汤，恩恩怨怨便一笔勾销。”
“你知道地府何时出现的吗？”
我摇了摇头。
朱先生说，“那西游记，唐僧西天取经，修成正果，何谓正果？”
我道，“正果我是很难理解的，观音菩萨一手安排了八十一难，我看书中，取经但凡遇到过不去的坎，便有满天神佛前来相助。我看到银角大王时，太上老君前来讨人情，孙悟空骂他添乱，太上老君辩白道，观音已经几次要他的两个徒儿下界来凑够八十一难了，难道所谓的正果就是这样。”
“那些苦修之士，清灯佛卷，视女色为脂粉骷髅，酒肉为穿肠毒药，律己极严，你道他们为何？”
“该是看破红尘，成仙得道。”
朱先生道，“得道高僧，他们有所求，经历过数次轮回转世，尝尽生离死别苦乐爱憎，便想通过一世修为得证大道，不为生死所惑，你道他们得证大道后该如何？”
我怔了怔，这还真没想过，“得证大道之后，我看玉皇大帝的妹妹，女儿都下凡间，不会是下凡玩玩吧！”
“得证大道本身就是超脱人世间****爱憎，那些思凡的堕入凡尘，其实本身算不得真正的仙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思凡的本不属于真正的仙家人物，只是近水楼台，得享些珍馐雨露罢了！仙人其实等级森严，小仙我也见的多了，只有大罗金仙才是天上的掌控者，而地府则是为他们存在的。”
“为他们存在？”我一脸不解，地府的存在不是为了方便世人投胎转生而存在的吗？
“上古的时候，没有地府，人便如雪花一样，每年都会下雪，但年年的雪花不同。如此循环往复，终于有一天，有人找到了偷懒的办法，将雪花撒下去之后再收了回来，就省了很多功夫。人就成为了灵魂，躯体死后魂归地府，地府再将魂送回人间，如此往复。”
我摇了摇头，“区别很大吗？”
“大，如何不大！”朱先生笑道，“人降生是需要汲取仙元的，多一份魂体，就要多耗一份仙元。魂体转生，那就省却一份仙元，世世轮回下来，又能省多少仙元。仙元经地府送至九天，如我者，年俸为百个仙元，一个仙元便是一分法力，如何不大？”
仙元？
我心中疑虑，“难道地府便是定期上缴仙元的吗？”
“仙元只是一种称谓，施展一份法力，仙力便消耗一分，如无补充，我与新死的亡魂也无区别。你或许觉得，神仙便是高不可攀的所在，但神仙之上更有一种存在，称之为遂古。遂古日夜不息，衍生无尽的法力仙元，仙人不过是因利乘便，享有仙元，故而才有的无上法力，称之为窃贼也无不可。”
我感叹道，“可要是成为那种与日月同寿的窃贼，那该多好啊！”
“故而很多人想修成正果，修成正果，大家都承认有你，仙元给你留上一份，那边是正果了！”
我听着悚然，如此说来，这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仙人多一份仙元，如果有可能，自己也成为仙人，享有一份仙元的供给，可以点石成金，腾云驾雾，难怪有人信如来，有信耶稣，也有信玉皇大帝，修仙练道，说到底争的无非是仙元。
“你对我说这些，是有什么深意？”
“为了多一份仙元，地府不断造魂，碰上太平盛世还好，一到乱世地府便魂满为患，不得已仙人都会来选定真命之主结束乱世。”
我想起了当初看到南斗和采药人对赵匡胤的指点，心中更是信了几分。
“到如今，天下间魂十数万万，阳间已不能容纳，韩公在时，为了地府生生不息，不允设立钱庄，不允阳间之人用金钱来打通关节，千年来地府还算安宁。只是如今阳间人骤减，魂又不忍消亡，于是崔公便想仿着阳间，重塑阴间，魂得以在阴间生老病死，再转世阳间，阴阳两世相协，得以周转。
我查探阳间，想要短时间内构造阴间，必要有钱庄、医馆、捕快，我当初欠你一个人情，心中耿耿，钱庄之事，我向崔公举荐了你，想必你有所耳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