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带着马朝来到封胥,北风呼啸中,那座昂扬而立的城池便是落目。
门口一甲军士站岗巡视,其中一甲长看到李奕腰牌,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显然他是听说过李奕的大名的,他上下打量了李奕一阵,才挥手让李奕二人进入。
比起沧云亭,封胥确实热闹了许多,至少沿街的店铺多了不少,人流也密集了许多,各街商号店铺更是错乱有致。不过唯一不变的就是县里众多的庙宇,同样破旧肮脏的建筑街面,来往神情麻木,衣衫褴褛的贫民。
李奕先让马浪马康带着货物找了个地方歇着,自己带着马朝找了家店铺办了一份厚礼,又准备了一坛蒸馏酒,来到官厅前面,向守门的小校递入名贴,希望他通报一下县令范辛,就说克定堡百旗李奕求见。
那小校贪婪地看了李奕一眼,又懒洋洋地看了一下手中的名贴,他眼睛一亮,笑了一声:“原来你就是李奕?长得倒也有几分威气,怪不得能杀北乌土狗。”
不过随后他又是一副死气活样的样子,懒洋洋地玩弄着名帖道:“范大人很忙的,怕是没时间见客啊,你们有什么事便在这里跟我说吧,我找个时机去通报范大人。”
守门小校表情如此,心中却是思量,这李奕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虽然立了些功劳,表面风光,但在封胥却也没啥后台,自己能混到县令大人的门前官,可不是好看的!
马朝早看他的样子不舒服,此时他怒喝一声:“你这可是在消遣我们?通
报,你要通报到什么时候?莫非以为我等好欺负?”
他抢前一步,就要上前去扭打那个小校。
那小校吃了一惊,后退一步,随后又觉得自己示弱,他色厉内茬的指着马朝喝道:“怎么,你是哪跑出来的贼囚军,胆敢在县府面前撒野?还有没有军法?”
他一声喝令,门前几个军士都是围了过来,不过看李奕二人魁梧彪悍的样子,众人也是紧张,特别刚才听说眼前就是带人连杀十多北乌土狗的李奕,神情更是紧张。李奕拉住马朝,低声道:“办正事要紧,这种小人,以后再找机会收拾他。”
他淡淡地打量了一下那个小校,看他的腰牌,也只是一个屯长官衔,他微微一笑,上前对那小校拱手道:“我这位兄弟性子就是急,还请不要见怪,李奕来得匆忙,也没备什么礼物,这点银子,就请拿去买酒喝好了。”
说着他掏出一块约一两的碎银,含笑地交到那小校的手上,那小校见马朝恨恨退下,心下松了口气,嘴上犹自嘟噜着:“不就是杀了几个北乌土狗?在这里,你是条虎也得给我好好蹲着。”
随后他看到手上的银子,神情一怔,立马是满面笑容,心想这姓李的好大方,等他抬起头来时,己是转换了神情,语音亲热,他笑道:“李百旗真是太客气了,够爽快,不愧为敢杀北乌土狗的英雄好汉。”
他一顿,接着道:“行,还请李百旗稍候,我马上进去通报县令大人。”
李奕微笑地拱了拱手:“有劳了。”
等那小校进去后,李奕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很快,那小校出来,说是县令大人让李奕进去。李奕含笑地拱了拱手,让马朝在外面看马,他自己随那小校进去。
那县令范辛的值房是在官厅的左侧,穿过仪门、大堂,很快就来到县令的值事大厅内,此时范辛正伏案看着一些文册,那小校将李奕领到这里,向范辛禀报了一声,然后对李奕使了个眼色,李奕含笑对他点了点头,那小校出去了。
李奕上前给杜真叩头作揖,等李奕行了全套礼后,范辛才慢条斯理地起来,过来示意李奕不必多礼。
李奕递上礼单,言表这是克定堡一些心意,范辛见礼单丰厚,满意地点了点头,问起李奕的来意,他沉吟了半晌,缓缓道:“李奕你为县里屯田之策我已听闻,这是好事,当日县丞也曾答应尉史大人给你协助,只不过现在整个县里耕牛种籽都是不足,县里财政亦是紧缺,各处用钱都是甚多……这样吧,我叫人带你去看看,看能匀出什么物什给你。”
说着他叫来一个叫范泱的人,吩咐几句,让他将李奕带了出去。李奕只好随那个叫的人出去了,心下感觉这范辛虽然前些日子论功行赏时看起来和善,但实则比较官僚傲慢,不好接近……
不过李奕此行也不是真的为了他那点赏赐,只是心想自己作为新晋的下官,来到上级地盘,还是面见送礼一番,其次也是为自己蒸馏酒做一番潜在的宣传,这范辛身在官场,又是士族大家,必少不了酒席宴会。而李奕也暂时不打算将蒸馏酒做为大众品牌,先不说自己现在没那能力,就是平民百姓也不会愿意买他的酒,首先,如今大齐土地兼并,两极分化严重,其次,要让所有人都习惯蒸馏酒,这还得一个过渡过程,因此他要走的是物以稀为贵,主要销售目标便是这些士族富家。
那位叫范泱的年在三十六、七左右,身形又矮又胖,在李奕魁梧的身材面前,足足矮了一个头,两撇焦黄的鼠须。
身上穿着一身的九品官服,言谈间得意洋洋,似乎是范辛的远亲,所以得以管理堡内一些重要的仓房辎重等。李奕第一感觉这人浮浪油滑,小人得志的样子,他见过沧云亭同样掌管粮草辎重的黄坡,那个粗豪的汉子与范泱相比,二人可说是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奕向范泱要求请拨耕牛种子军户等,杜恭打着官腔道:“李老弟啊,你打仗杀敌是厉害,可这田政之事,和打仗是完全不同的,我们县里所诸多的屯堡,至今都没有哪个堡到县里来要物资,再说如果每人都来讨要,我也是很为难的。”
李奕当即掏出一锭约十两的银子,交于范泱的手上,道:“还请范大人行个方便,李奕来日再来相报。”
范泱眼睛一亮,他慢条斯理地将银子收入怀中,叹道:“也好,都是一个所的兄弟,能帮就帮点吧。”
他似乎想起一事道:“毕竟耕牛农具不能拨下很多,大部分还是要李老弟自己想办法,听说我们堡县里有家牛市行价钱公道,李老弟倒可以考虑一下。”
李奕哦了一声:“范大人介绍,自然是好的。”
此时二人神情更见亲密,范泱还亲热地宴请了李奕,席中,他不断的吹嘘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受县令大人范辛赏识,李奕不时应和几声,让气氛更加融洽。
酒酣耳热时,李奕似乎无意提起:“对了,进来时守门的那位屯长是谁?”
……
等李奕再见到那位守门小校时,只见他铁青着脸,脸上一个鲜明的手掌印,见到李奕时,他恨恨地转过头去,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李奕冷笑几声,看也不看他,昂然从他身旁而过。
他叫了马朝,让他随自己与那范泱一起去领取物质,听闻又有物质拨来,马朝也是兴高采烈,不过最后结果让李奕目瞪口呆,领到手的物质只有三头牛,四副犁具,十五把锄头,一个空头帮李奕在县里宣传招揽流民的承诺,此外便什么都没了。
半响,李奕不由骂了一声:“他娘的!”
李奕与马朝赶着牛,二人将犁具与锄头放在牛身上,赶牛骑马回到马浪马康的歇脚处。
马朝向着马浪和马康提起刚才那小校之事,想到妙处,不由嘿嘿笑了起来,先前他一直在大门外面,正与那小校大眼瞪小眼时,一个身着九品官服的人从官厅内出来,不由分说,指着那小校便是一阵臭骂,最后还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当时那小校脸都绿了。
加上旁边的马朝一直看他的笑话,那小校可说是又羞又怒,想到这里,马朝的心内就格外快活。他问李奕道:“李头,那九品官打那厮是你使的招吧,您用了个什么计谋,让那九品官都是帮向着你?”
“话多。”李奕笑着斥了一句,说道:“我们可是来办正事的,你们三兄弟没少到县里来做买卖,给我说说哪个地头销路最好?”
“那要看李头卖的什么了?要是寻常物品,在这县城集市就可,但若要卖些违禁货那就得到城东的牙山庙做买卖了!”马朝回答道。
“牙山庙是个什么地方?”李奕眉头一皱。
马浪解释道:“那里原来是个庙宇,不过十多年前就荒废了,后来就成了暗市,那地方什么人都有,咱们汉人,还有东胡人,北乌人,乌丸人!其中表面虽然也是平常货物贩卖,但实际什么都做,铁和盐都有!只不过这些路子的货要么是小本买卖,要么就是有官府背景或则干脆有官府操控的大买卖!”
李奕眯着眼睛,看不出他想什么,只是口中道:“难怪这个暗市能长久,看来都有各方不少利益。”
“那是,像我们哥几个,每次也就做点小买卖,赚两个酒钱,真要做大,咱也吞不下。”马康咂吧咂吧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