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百里玄钰见百里苍擎情绪失控,一手轻搭上他肩头,虽仅两个字,却已包含了无限安慰。
“钰儿,父皇无事、无事。”
感受到儿子的关心,百里苍擎亦回拍了几下他搭于他肩头的手,苍迈宽慰显得那么无力,奈何欢欣总不得长久,刹那之后,便是噬骨之痛。
“自你母妃离世,钰儿,亲眷之中,朕亲密的也就你一人了,所以,时常来看看父皇。”
他继续说道,话语中充斥着无限哀伤、萧索、悲凉,转而尤为低沉下去,脑袋也微微下垂,近似喃喃、恳求:“否则,父皇多孤单。”
“父皇,儿臣知道了。”
百里玄钰见状岂不有所动?亦回得轻柔。面前至高无上的皇帝何曾会在他人面前轻易表现自己的脆弱,可却在他面前……想来,他确是任性胡闹了些。
“好、好。”
不多时,楚皇似是从悲伤中回复,忽而他转过身,直对他最喜爱的儿子,稍一停顿,紧接颇为语重心长道:
“如今钰儿你已老大不小,你大哥、三弟皆已成婚,皇子中唯你一人尚让朕放心不下,朕多年前便欲给你赐婚,然你犟着不从,说要寻一情投意合之人。
朕也能懂你,因而宽限你数年,今日,朕问你,你可已寻到心仪之人。否则,无论你是否愿意,朕必须给你赐婚!”
百里苍擎说至话末,尽是斩钉截铁之意,之前方还慈父,这会却是一言九鼎之君王了。
处其对面的百里玄钰听他话意,无可奈何,于心间悠悠长叹,终是来了~。父皇今日召他何意,他想了很多可能,这偏偏,是他最不喜的那种。
但若真言心仪……某人念想一动,脑中忽突兀恍忽,现出了个总是一袭白衣、盈盈笑着的瘦小执扇身影,立即惊吓得他脑中心中一震,连忙闭眼,将那些旖旎赶出脑海。
随即又睁,便无了所谓心仪之人。
那自要反抗——对于自己不愿的事。他由是跪了下去,虽要反驳,然并不急切,只上身作揖、不慌不忙禀道:
“父皇,儿臣虽游迹江湖数年,但,至今尚未寻到心仪女子。然听父皇要与儿臣赐婚,儿臣诚惶诚恐,愿一舍己身盼得父皇改变圣意。儿臣,实无意与一不识女子相伴一身!
儿臣只愿效法父皇,得遇母妃般佳人,将此心、此生托付。唯愿执一人之手,与之偕老终生。
恳请父皇,改变圣意!”
他激切道,话罢,直起的上身长弯,头重重磕向地下——“咚”声响清脆、于安静的大殿,一刹那分外突兀,磕得是极重了。
“钰儿你,你这是做甚!是欲以此危胁你父皇吗!”
“咚”声过后,殿里气氛霎时尴尬、微妙起来,百里苍擎虽宠爱此子,亦不喜他三番五次忤逆于他。手,便直指那跪地之人,他的语气亦难得变得几分不善、暴躁,
“给朕起来!你这可是,大逆不道!仗着朕对你的疼爱就如此肆无忌惮吗!混账东西!”
……
然,许久,无声音无图像,楚皇的话犹如石沉大海、惊不起丝毫波澜,二皇子宸王仍长跪不起、头紧触地,一时父子俩僵持、对峙,气氛冰到了极点。
“你,你~,”
猛一挥衣袖,连带着龙袍都凶狠了几分,作为父亲的楚太祖百里苍擎竟终软了下去,颇显几分无奈,率先开口:
“钰儿,你为何、为何偏偏这般倔强,你当朕,只是为了给你赐婚而赐婚吗?
朕给你选定的,是太师沐文的独女沐菡。这姑娘朕见过,容貌分外美丽,可逼你母妃;性情亦格外柔顺,琴棋书画她样样精通,是再端庄不过的大家闺秀了。这样的好姑娘你都不愿,你好希望谁能配得上你?
不仅如此,朕更在意的,是沐文与朕的君臣情谊,是他对朝廷的忠心,是他在朝廷上的声望!
你母妃早逝,母家无人势弱,昭王玄德、定王玄明他们哪个没有背后支撑?朕虽未立太子,然朕心中明了,朕嘱意之人,是你啊,钰儿!”
百里苍擎说得动情,细细分析、晓以利害,他相信在储君之位的诱惑下,他这个儿子会选择听他得。他虽可以帝王之尊强制,可他不愿;想一惩他这儿子的违逆,可他不舍,终究薇儿她,是不会喜欢他这样做的……
“沐文就是朕给你选的助力!除了他,谁能给你强有力的襄助?没了他,你怎样与你那一哥一弟相争?
若你不能登上皇位,那不论是玄德、玄明哪一人坐上这位置,以他们对你的仇视,你毕不得善终!可若是你登上这位,朕知以你的性子,你不会对他二人怎样;也知以你的才能,你必能治理好大楚!
钰儿,”
话将至尾,百里苍擎竟几近恳切,一双已微微浑浊的眼里也有稍稍泪光,语调沙哑、幽沉,充分彰显一老父对子女的爱护,这天下之人孰不想要的帝位,他就像求他这儿子接受一般,
“朕诸般打算,皆是为你好!难道,你非要逼朕下圣旨?非要逼得你与朕父子相仇吗~?”
“父皇!”
待他话刚落,百里玄钰便又直起了身,长喝一声,同时作揖,斩钉截铁地表达了自己意思:
“蒙父皇亲睐、信任,欲将楚之社稷江山交付儿臣。然儿臣虽身在帝王之家,却不过一介山野粗人、闲散习惯!只想游巡江湖,过得逍遥自在,实不足堪当大任!
今大哥玄德、三弟玄明,都乃有大才干之人,他们才是父皇、才是大楚真正的希望!而儿臣,不过一无用之人……”
百里玄钰直身长告,话未完,他仍想继续说点什么,怎道异变突生,
“既生在帝王家,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身上担着的,是整个天下的责任!
岂能依着自己性子,任意嬉戏胡闹!”
百里苍擎首次不耐烦,对最疼爱的儿子,重重咆哮道。
瞬间,坤成殿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