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秦家有女初长成
“悦儿,怎么回事?”
车队忽停下不走,轿外又有哭泣声——童稚又熟悉,秦玥遂隔帘向外唤沁悦问道。
“回小姐,是侯爷不小心从马上跌下,估计是摔疼了,又脾气上来,谁扶都不肯起。”婢女沁悦柔声回道。
“这样啊?”秦玥听她回报后喃喃,眉间蹙起,外头的哭声越发大了,是那样无助而惹人怜惜,她便忽起意,要否下轿看看?
可自己一身红嫁衣似乎不太合适,思索间哭声仍在且有越益加大趋势,外头也越发混乱,秦玥能感觉到不断有人搀扶、好言劝慰那欧阳皓宇。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她又低语自喃,打定主意后眉间遂顺平下去、心里烦忧亦不再存,拿起一旁红盖头盖上,秦玥掀开轿帘、扶着轿檐走了出去,一路走到了跌倒在地的欧阳皓宇身前。
“没事、没事,乖,不要紧的,来,起来。”像哄小孩一样,她一边蹲下身试探得拉他起来,一边极轻柔极温和地安慰着。
“没事的,乖,你是坚强的,起来、起来。”
拉了不起,他还哭得更凶,秦玥也是头大了,可头大同时,也愈疼惜这人,说话更小心更注意——从小就失了爹妈的孩子,活得多不容易,想来老天把她和他牵在一起,就是为了让她照顾他的吧?
手上使力更大,欧阳皓宇终在她拉下站了起来。秦玥透过红盖头看他一身红衣,因跌地沾了许多泥灰,她便顺手给他拍去:
“脏了,我给你拍拍。摔下来疼吗?”
“哼~哼~”欧阳皓宇仍在啜泣,听她问,猛连番点头,脆生生极尽无辜吐出个字:“疼”。
“还骑马吗?”秦玥又问。
“不,不骑!我不骑!”欧阳皓宇决绝又似赌气道,脑袋猛左甩右甩。
“好,”秦玥笑了,她又手抚上他脸,拭去他眼旁的泪,“不骑就不骑吧。跟姐姐来,姐姐带你做轿子。”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被身前人一番可怜模样牵动了,她牵上她的手,拉着他回轿子。
“小姐!”沁悦一直在旁,此刻见秦玥当着街上众多人的面要拉姑爷一起上轿,她急了,连忙走到他二人前面、挡住去路,而后阻道,“小姐,怎么能拉姑爷上轿呢?这不和礼数,会叫他人看笑话的!姑爷是必须得骑马的!”
“什么礼数不礼数,”秦玥执着要拉人上轿,见有人挡路,心中些许不爽,语气便些许不好,“你家小姐我会在乎这些?再说,今天笑话也给他们看够了、看足了,不差这点。”
“小姐~~。”沁悦不依,最后挣扎,她知主子脾气向来是拧,可她还想争一争。
“让开!”秦玥低声冲道,分外坚决。
婢女沁悦见此,也只能无奈让出条路,待到秦、欧阳都上了轿,队伍这才开始继续慢悠悠前行。
“啪啪噼噼哗哗轰轰咚~”
“发糖、发糖~”
乐声继续,发糖继续,不过抬轿子的,由四人变成了八人。
……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实在太有趣!”
却道车队兀自在下头走着,殊不知高楼之上百里玄钰、商子羽二人正津津有味看着他们,其中一人还大笑,拍手称快。
“玄钰,便是再有趣,也不至于笑成如此吧。”百里玄钰对座商子羽,失笑看向他,一言一行,极尽儒雅之范,“你毕竟是宸王,该注意形象。”
“形象?”百里玄钰莞尔,“是该注意形象,但子羽你非是外人,孤不需在你面前注意繁多。”他话罢,目光灼灼,继续对着婚娶队伍,
“父皇几度给那玮令侯赐婚,赐婚女子不是跳河就是跳楼,皆畏这傻人如猛虎。如今看来,这次赐婚倒是歪打正着、成全了桩美好姻缘。
呵,被赐婚傻人还不觉委屈,又吹呐、又敲锣,分外热闹,这礼部尚书之女倒是独特,颇对孤口味!只可惜奈何奈何,否则孤府上多上第一个侍妾倒也不错。”
他话外还啧啧嘴,似乎真有可惜之意。不过商子羽了解好友秉性,并不把他所说放在心上,只轻笑了之。
但对那礼部尚书之女他倒是真欣赏,遂由衷赞道:“看她亲下轿扶玮令侯,又细心拍灰、拭泪,心地该是善良,人该极重情义。玮令侯能碰上这样一个女子,也是他幸运了。”
“是啊,孤所寻的何尝不是这样的人?”似对他说有感,百里玄钰点头示以赞同,又喃喃道,“那些所谓喜欢孤的女子,有多少不是贪慕孤的权势、地位?但看那玮令侯,模样上不逊于孤,可这泱泱大楚,有几人愿真心对他?”
呵,他似在追忆什么,说得又轻又快,说后自嘲一笑,队伍也洽离开他视线,他遂转回头,笑道:“队伍已走,便没什么精彩好看。子羽,我们来说点正事吧。”
话罢,他敛去笑意,面色渐沉下去,话锋一转问道:“关于秦安,你可探查到什么。”
“并无,”商子羽实言应道,“我每每派去的人,皆有高手阻下。想来玄钰你,与我无二吧。”
“如你所言,也被人阻下。”百里玄钰略苦笑,随即神情一变,又正色起来,“孤本来只是对他些许兴趣,可如今看来,那名唤‘秦安’之人实不简单,能挡下你我所派之人,他背后或者说他自己,究竟掌有怎样的势力~。子羽,身为大楚宸王,孤对这点是越发有兴致了,”
“不把他调查清楚,孤不甘心呐~。”百里玄钰拖长语调,说着看向窗外,悠悠而道。嘴角噙着笑——似猫戏鼠,无论如何,决计不是忧心的笑。
而商子羽见他神情模样,遂也不再言,一样悠悠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