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杨靖总算睡了一个囫囵的觉。这几天来，他夜不能寐，日日担心着姨妈的病情。他和风吹无痕起床后，热了几个妈妈蒸的肉包子。
“好香的包子啊，好像玉关的肉就是有肉的味道，明珠的肉吃着都像柴禾棒子似的，硬邦邦索然无味，要是论饮食起居的话，我在明珠还真是受罪去了。”杨靖一边用肉包子蘸着辣椒醋吃一边对着风吹无痕嘀咕。
手机又响了，又是王强打来的：“喂，杨靖，你想好了没有，带你那个朋友见见啊，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你说吧，你想吃啥？炒面、拌面还是烤肉？”
“我们一会儿要给我姨抓药去，哪里有心思逛街吃饭啊。”杨靖鼓着腮帮子边吞包子边说。
玉关的空气可真清冷啊，杨靖一出门，觉得两只耳朵冻得发疼。他和风吹无痕先去了医院看望姨妈。姨妈躺在病床上，脸色发黑。主治的大夫走进来说：“病人极度缺营养，如果有人血白蛋白的话你们可以弄两瓶来打打。”
“人血白蛋白，不是医院就有的吗？怎么还要病人自己去弄？”杨靖问。
“这个很紧缺，主要来源就是靠人献血，现在人谁也不傻，免费献的血，拿到医院标价八百元卖给病人，谁不会算这个账啊？养两百毫升血多不容易啊，谁也不被忽悠当傻帽了。”丘医生说。
“那怎么办？去药店买吗？”杨靖问。
“这个玉关地区每个月只批五十瓶，药店买的话注意别买的假货，现在假药太多了，特别是紧俏的药越贵越容易造假。你们有关系的话最好托托关系弄保险点。”丘医生说。
“这个怎么办呢？在玉关哪里有什么关系？关系好的朋友同学都是一穷二白的，我从来都没想着去刻意维护现在普世宣扬的什么人脉啊！”杨靖心里想着。
“表哥，我有个邻居在乌来市区，他好像认识医院里的人，我问问他，他说能弄到，四百块一瓶，但必须最少要十瓶，你说要还是不要？要了这个就能救活我妈的命吗？”薇薇走过来问。
丘医生在一旁无可奈何地笑了，对薇薇说：“这个药叫救命药，但是你说吃了就能救活命这个没法保证，就像重病的人吃了点营养。”
薇薇扯了扯杨靖，低声说：“这个大夫还真单纯，就是在医院这种险恶的地方，做着高风险的医生这个行业也没把他锻炼得老辣一点儿啊，真是实话实说。”
杨靖哪里还顾得上思考这些，他看了一下风吹无痕征求意见。风吹无痕说：“白蛋白还是需要的。”
“那好，我现在赶紧联系他，不然过年了人家也不好弄。”薇薇说着转身去打电话了。
忽然，隔壁房间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一个女子大声说话的声音。杨靖走过去想让对方小声一点儿，却从敞开的门里看到了王强。再一看，他身旁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矮胖女人。王强看到杨靖，起身走了出来，轻轻带上门。“我爸，浑身不舒服正闹腾呢。”他说。
“那个女的？”杨靖看着王强。
“我老婆，别问了。”王强苦笑一下。
杨靖心里想，王强这个家伙，没想到最后被这么个女人收服住了，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两人正说话间，杨靖用余光扫描到护士拿着针管走进了病房，杨靖忙转身跟了进去，质问护士：“你给我姨注射的什么？”
“针啊。”护士一脸茫然。
“什么针？”
“消炎针。”
“什么消炎针？”杨靖只怕护士又注射西药，语气急躁，逼问得护士不知所措了。
“我不知道，我就操作，具体你问主治医生去。”护士说。
杨靖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如惊弓之鸟，似乎感觉整个世界、整个医院都在敷衍、忽悠可怜的姨妈，有意也罢，无心也罢，明知道打那么多西药进去对身体不好，可是自己又很无力，无力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救姨妈。
正在杨靖纠结的时候，护士过来叫杨靖去医生办公室一趟。杨靖一进去，刚才那个丘医生就对他愤怒地说：“你是病人什么人？你是家属吗？你有签字权吗？病人的一切治疗方案都是告知家属并经过签字确认的？你能签字的话我以后就和你沟通，如果你无权签字就别在这里指手画脚。如果你能治，那你签个协议，病人一切后果你负责，你来治！”
杨靖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西医沟通，能看出来医生也是尽职尽责，起码是在他认知范围内的尽职尽责。可是，杨靖深深地怀疑这一切的治疗方案。他只好解释说：“大夫，我不是来找茬的，我只是尽可能地想减轻对我姨的伤害，如果你们的方案不能保证我姨一定治好又明知道有大的伤害的话，我建议还是不要用。”
“你现在还在幻想你姨能治好？你姨的情况我和家属已经讲得很清楚，我从医十几年，像她这样的情况见得多了。即使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她。我们能做的都是按标准的流程操作，有什么急症就控制一下，能延长多久算多久，我们自己也不会说大话保证治好，因为我们从来就没有治好过一个。目前的医疗水平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高，你必须接受现实！”
杨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巨大的隔阂，无形的心墙。医生讲得句句都是真话，也都是有科学依据。可是杨靖现在需要的并不是真理、不是科学，他并不想探求真相，他只想要奇迹、要尽一切可能的打破所谓的现实去创造奇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