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梭，沙漠还是那个沙漠，族群还是那个族群，八年前莫希在妈妈碑前种下的小树苗，也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而那个瘦弱的小男孩儿，借着师父的吉言，也蜕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族武场，各式各样的武器立放在两排武器架上，门厅宽广，石质的地板上搁置着大大小小的石锁重物。有两个身影，随着罕有凉爽的秋风‘翩翩起舞’。
但见一男子约有十七，八岁。黑色长发随着他身体的摆动而散乱。面容英俊刚毅，剑眉斜，眼如鹰，高挺的鼻梁一点冷峻，双唇紧闭一脸的认真。他身形可谓英姿飒爽，即使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也给人很有力量感。手上却拿着一把点钢的刀，挥的是有模有样。
另一人一头银白的发梳到脑后成一短辫，沟壑般的皱纹凸显此人年岁早过半百。那像是迷离的双眼却不时迸发出闪闪精光，一件青衫裹身，手中拿着一把未出鞘的刀，正对着那少年猛攻。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少年莫希与他的师父扎西。两人你来我往，斗的不可分神，那少年急喜快攻，每每刀劈之处，都是险处。扎西却有守有攻，闲暇得很，但次次进攻，看似不经意间，却让少年手忙脚乱。
“师父，看刀！”见师父刀鞘劈来，莫希不避不闪，上身微扬，手臂一抬，用刀背轻轻一磕师父的刀鞘，震去进攻，那明晃晃的刀却未向回，左脚向前一踏，刀直取扎西喉咙！
“来的好！”说时迟，扎西身体忽后闪，本被莫希左脚封住的路线霎时间飘过，身体不迟疑，再次连退数步，每每退间，莫希刀尖向前就刺，却次次少那么几分。那句‘来的好’话音刚落，扎西原本垂在手中的刀鞘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斜刺莫希腋下，直打的莫希整只手都酸麻万分，刀也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师父，您躲的真快啊...徒儿明明尽力赶着你后退的步伐了。”莫希晃了晃酸痛的胳膊，弯腰拾起地上的钢刀。
“莫子，你步伐还要继续练习。”扎西笑了笑，继续说：“你刺的够快，而且是你进我退，按理说是进快退慢，你可知为何却刺不到我吗？”
莫希摇了摇头，问道：“师父，请指教。”
“杀气。”扎西指着莫希的刀，说：“我是你的师父，你潜意识不想伤害到我，方才你招式虽然凶险，却没有用尽全力罢了。”
莫希苦笑一声，哼道：“师父，哪有师徒之间比武还死命相搏的？”
扎西被莫希说的一愣，随即笑道：“是啊。”师徒二人正聊着天，就听着族群里不知是谁家养的公鸡，“咯咯咯——”的打起鸣来。扎西轻轻拍了拍莫希的肩旁，两人就并肩走出了族武场。
每到这个时间，师父也必须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了，小时候听说师父是个亡命刀客，身负重伤晕死在族帐外，被莫希的爷爷老墨子救下，保住了性命，伤养好后，老墨子没有赶走他，却对他约法三章：第一是不得与族内女子相识结缘。第二是不得再回首往事，积怨在心，手中的刀不能再出鞘。第三，是要扎西劳力换取食物，平时扎西就在自己的帐篷里做铁匠活，这个工作也不常见人。
那时候族内的人都不愿意跟扎西接触，听说他以前是个刀客，都远远的避开他。族内，也只有莫希与他接触颇多。再后来莫希的父亲也知道了儿子与扎西常常见面的事情，大骂了莫希一顿，还提着枪找上门去。估计有两个时辰后人才回来，也不知道扎西跟莫城军说了些什么，再往后莫希去找，莫城军知道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莫希了。
莫希有一次还看见自己的父亲与扎西并肩坐在一起喝酒，而莫城军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不一会儿就走回了扎西的帐篷，路上莫希还溜进家中给扎西拿了一瓶酒。两人进了帐篷，莫希就很熟练的鼓动着风箱，操起锤子一下一下捶起铁来。也不知何时起，莫希就帮着师父干起铁匠的活，日子久了，每天清晨跟扎西练完武，莫希都要来这里打铁。扎西则坐在地上看着莫希，并大口喝酒。
两人各忙各的，帐篷却被人掀开，走进来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女，少女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头发顺在身后，身上穿着一件大花裙子。脚下则没有穿鞋子，露出白皙的小脚丫。少女手中还挎着一个篮子，里面沉甸甸的。
“河楚楚？你怎么来啦？”莫希一见那少女，顿时笑道。这女孩儿叫河楚楚，是莫希的青梅竹马。
“来给你们送饭。”河楚楚笑道，顺手将篮子递给扎西，对扎西说：“炒青菜，和熟鸡蛋。”顿了顿，笑道：“当然还有一壶酒。”
扎西接过河楚楚手中的篮子，赞叹道：“嗯，不错，不错。”说着，依次摆开盘子，扒去鸡蛋皮，吃了起来。
“莫希，你怎么不吃？”河楚楚柔声道，却听莫希笑着说：“等一会儿，我这儿马上完事了。”
打完这块儿铁，莫希才停下手中的活，刚要抬手擦汗，却被河楚楚抓住，在手里塞进一块儿手帕，河楚楚脸颊微红，低声道：“别用袖子擦，多脏啊？”
莫希一愣，再看手中的手帕，却见上面绣着一行小字：“愿我们凝聚似泥土，不愿像那散沙。”
深深的看了一眼河楚楚，却见河楚楚羞涩一笑，开口说：“你们吃吧，我回去了。”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人家姑娘不错。”扎西忽然开口说道。莫希点点头，将手帕揣进怀里，坐在地上吃起早饭，吃完将盘子收起放在篮子里，又操起锤子继续炼铁。
看着莫希卖力的炼铁，扎西忽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莫子，今天，你就要参加成年礼了吧？”
莫希手中的锤子不停，开口说道：“嗯，师父。莫估计再有一会儿，就在南庙那里举行了，过了今晚，我也算是正式成年了。”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师父，当时你教我的时候说，成年礼之时如果我还没能将你的刀逼出鞘，就不要走出族了，省得丧了命...徒儿愚钝，到了约定的时间也没能做到。”
扎西却不搭话，仰着脖子喝着酒。等壶里最后一滴酒滴进扎西的喉咙，才抬起头，看莫希铁也打完了，就不耐烦的喝诉道：“铁打完了就赶紧回去吧，我也乏了，要睡下了。”说完，头转向一边，席地一躺。莫希一下子愣住，放下手中的铁锤，看着扎西被岁月消瘦的背影，深深的鞠了一躬，才轻声走出了帐篷。
“楚楚。”莫希走出帐篷，就见到楚楚正等在外面，赶忙迎了过去。
“莫希，马上就是成年礼了...”河楚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被莫希一下抓住手，柔声说：“我知道，楚楚，等成年礼过后，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去小镇上一起，我们一起生活。这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是一个承诺！”
河楚楚痴痴的望着莫希，随后笑道：“嗯，莫希，我很喜欢你的‘礼物’。”河楚楚笑起来很好看，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莫希不由看的呆住，等回过神来，河楚楚已经转身跑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