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虐风饕,又是一年冬天。记得那一年,那一天,
风雪交加,像鹅毛一样的雪,悄无声息地落在南山上。
一夜间,山舞银蛇,皓腕凝霜。
我站在院中,披着狐裘,折下一株朱红雪梅。
天将暮,雪乱舞。
“咚咚咚——”大门响了三下,有人拜访而来。
府中丫鬟翠儿前去开门
“请问你找谁?”
来人咳嗽了一下,道:“打扰了,我找梅姑娘,不知姑娘是否在府上?”
“请等一下,容奴婢禀告一声。”
“有劳了!”
过了片刻,翠儿便出来相迎。
领入茶室,翠儿道:“这位公子请稍候。”
那位公子点点头,又咳嗽了几声。
我走入茶室,只见来人一袭青衫长袍,身形削瘦,脸色苍白,一副病容之态。
此人正是萧君延,北羯的大皇子。
他与裴大哥长的一模一样,每每看到这幅容貌,我的心总是会狠狠一抽。
不知他有何来意,只见他端坐在我面前,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才缓缓沉吟,说道:“今日我前来,是想将秋弟的骨灰带回北羯。”
“不!我不答应!”我拒绝了他的请求。
他缓缓靠近我,欲言又止。
“北羯,才是他的故乡。”
“不,他是南赵人,从小就是,他姓裴,不姓萧。”
“傲雪......”
“这个名字不是你该叫的,于理,你不是应该喊我一声弟妹么?”
他一呆,退后两步。
双目一闭,艰难地说出“弟妹”二字。
“若无其他事,就请回吧!”我下了逐客令。
这张脸,我不想再看到。我怕再看一眼,会忍不住掉下眼泪。
“我会在汴京再待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便要回北羯了。”
“走好,不送。”我冷冷回道。
梅在雪亡,雪在人亡。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他长叹一声,离开梅园,怅然若失,坐回马车中。
浅山嶙嶙,乱石矗矗,山石硗聱车碌碌。
下山之路崎岖不平,一路颠簸。寒风呼啸,漫天飞雪,透骨侵肌,他不住咳嗽。
随侍莫风听见咳嗽声,心中挂忧,便进来相询。
“大皇子,你怎么样?”
他掏出手绢,捂住口鼻,摇摇头道:“不碍事。”
马车行了数里,天色渐暗。
他从怀中取出一支梅花簪,这是她曾经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不,应该说是‘他’。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模样,一身白衫,眉目如画,一双美眸秋水盈盈,透着水灵。
她站在一棵梅花树下,犹像梅花精灵一般。春风徐来,如黑缎的长发,微微拂动,衣袂随风摆舞,清丽出尘。
恍若仙人一般,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从此那一幕便烙在他内心,再也抹不去了。
听到脚步,她缓缓转过身来,盈盈一笑,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你回来了,裴大哥。”
少年目光微怔,“雪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她莞尔一笑,唇畔的笑意渐浓。
“我......我是特意来找你......我爹已经答应我们的婚事了。”
她靠近他,身上隐隐散发着梅花的幽香。
他呆呆一怔,看着那张雪白的脸颊上飞上两抹红霞,不经意的低头,娇羞妩媚,楚楚动人。
见他不答话,一副呆愣的模样。“裴大哥,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他回过神,眼神依然流连她脸上的微笑,竟有些痴了,呆呆道:“我只是觉得今天的你真好看......”
她脸一红,娇羞道:“你今天怎么夸起我来了,平时不是老说我像个野丫头吗?”
“是吗?”他淡淡笑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
又咯咯一笑,笑意更浓了,她的脸上染着淡淡的绯红,双瞳剪水,长睫微微颤动,因为害羞,低下头去。
他灼热的目光,让她脸红一直烧到了耳根,胸口因他的注视而怦然起伏,“裴大哥,你今天有点奇怪。”
“哦?哪里奇怪?”
她双眸漾着淡淡的羞涩,“你......从未这样看过我......”她握住他的手,将一支簪子放到他的掌心。
“这是......”这是一支梅花簪子。纯金的簪身上,镶嵌着一朵娇俏雪梅,白花红蕊。
散发着如玉石般,淡淡的柔和的光泽,晶莹剔透,如梦如幻,美得令人窒息。
“雪儿......”
他一抬头,唇瓣猝不及防被她吻住。他再次怔住,愣愣地,深深地凝视着她。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发簪......”
也是‘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