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千凝是在一阵猛烈的咳声中醒来的,咽喉痛的厉害,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她强撑着起身,手掌抚摸上额头,好在烧褪了,她以为并没有大碍。
身旁的位置早已经空了下来,千凝的掌心轻轻的抚摸过被褥,连半分温度都没有,看来应该离开很久了。
千凝趿拉着拖鞋下床,沿着木质楼梯下楼,就看到边伯贤腰上扎着围裙,正端着牛奶和面包从厨房中走出来。
“丫头,睡的好吗。”他温声询问。
“嗯。”千凝点点头。
“过来吃饭吧,有你喜欢的三明治。”
正统的西式早餐,熏肉、土司、果酱,还有加了糖和奶精的咖啡,千凝感冒了不能喝咖啡,他还细心的准备了牛奶。
边伯贤帮千凝涂好果酱后,端起一旁的加了糖霜的咖啡。
千凝咬着面包,皱着秀眉“伯贤,早上喝咖啡对胃不好。”
边伯贤温笑,伸臂揉了揉她柔软的长发道,“习惯了。”
静谧的餐桌上,边伯贤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宁静。
他扫了眼来电显示,居然是安若寒打来的,他迟疑着,不知究竟该不该接。
“怎么不接?”千凝略微疑惑的抬眸。
“无关紧要的人。”边伯贤说完,按了挂机键。
然而,刚刚被挂断,手机很快就响了起来,一声一声,催命一样。
千凝不傻,很快猜出了几分端倪。
她轻抿着唇,淡淡开口,“你还是接吧,也许有要紧的事呢。”
边伯贤犹豫了片刻,才走到角落里接通了电话,那一端传来安若寒悲恸的哭泣声,“姐夫,你快来吧,姐姐,她,她……”
边伯贤的脸色瞬间大变,他利落的套上桌椅后的外套,英俊的脸庞上写着太多复杂的情绪,自责、疼痛、无奈、烦躁,他急急忙忙地出门,甚至在这一刻,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千凝的存在。
而千凝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和安若萱脱不了干系,只有那个女人才会让他紧张,让他变得不再像那个冷静自恃的边伯贤。
“你去哪儿?”在他夺门而出的前一刻,千凝终于发出了声音。
“丫头,我来不及和你解释……”
“不许去。”千凝侧身挡住他的去路,她仰头看着他,眸中含着泪,目光却异常的坚定。
边伯贤的眸色很深,也很冷,甚至有点无情,“千凝,何必咄咄逼人,这一点都不像你。”
千凝讽刺的笑,笑靥绝美,泪却已夺眶而出。
她怎么会相信,昨天还说会一辈子陪着她的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这般绝情。
她想赌这一次,用她所有的幸福当赌注,赌她和边伯贤的未来,她知道,无论如何安若萱总是他们之间隔着的一条鸿沟。
“伯贤,如果现在你从这里走出去,我们之间就完了。”她的语气像鹅毛一样的轻,却字字重如千金。
边伯贤深深的看着她,深不见底的墨眸有过短暂的挣扎,边伯贤半蹲在她身前,墨眸中满是无奈,“丫头,对不起,如果她因此而发生什么意外,我真的无法安心。”
“嗯。”
千凝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你去吧,我没关系的。”
边伯贤温厚的手掌紧握了下她冰凉的小手,“我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他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千凝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突然瘫倒在地,唇角扬起苦涩的笑,绝望的泪却一滴滴打落在实木地板上,这一次,他们终于走到尽头了。
她吃力的从地上爬起,走到落地窗前,看见边伯贤的幻影劳斯莱斯迎着晨光飞驰。
千凝知道,虽然他开跑车,却不会飙车,安若萱有能力让他紧张到这个地步。
而另一面,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医院长廊的空旷寂静,边伯贤来到手术室前,头顶的灯一直亮着,气氛紧张而肃然。
“若寒,究竟怎么回事?昨天我们分开的时候若萱还是好好的。”因为跑得太急,他的气息微喘。
安若寒已经哭成了泪人,昨天她一回家姐姐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今天早上当她推开卧室的门,看到安若萱倒在血泊之中的刹那,整个人都惊呆了,她就这么一个相依为命的姐姐啊。
安若萱虽然待人对物不好,可对这个妹妹却也是挺好的。
只是她不知道,安若萱割脉的时候,把她也算计了进去。
安若萱想,即使她不能得到边伯贤,那她也不会让任何人得到!
她就赌这一次,她要么就死,要么边伯贤就是她的。
她不好过,也一定闹得顾千凝不可安宁!
“姐夫,你是不是和姐姐说了些什么?这几天她都没有发病,怎么会突然想不开割腕自杀了呢?”
面对安若寒的质问,边伯贤沉默了,一定是他那些拒绝的话,才将安若萱逼上了绝路,他真是太大意了,若萱是病人,他怎么能说那些话来刺激她呢。
“若寒,对不起。”他唯一能说得,也只有这个。
此时,手术已经结束了,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更糟糕,安若萱因为被发现时间太晚,软组织挫伤,但最严重的是她割腕是流血过多导致双眼眼角膜破裂,双眼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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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难道我姐姐这辈子都再也看不见了吗?她变成瞎子了是不是?”安若寒激动的扯住医生的手臂,哭的歇斯底里。
“安小姐,请你冷静一些,也并不是一点复明的希望都没有,在病人眼角膜大范围病变溃烂之前,如果及时的做角膜移植手术,是完全有复明希望的。”
“好,那我们就做手术,马上做手术啊。多少钱我都不在乎。”安若寒突遭巨大的打击,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医生安慰了她几句,然后非常职业的解释道,“您放心,我们会将安小姐的病情登基注册,一旦有合适的眼角膜捐献者,我们一定尽快安排手术,请您先耐心等待吧。”
“一般情况下,要等多久才能有角膜捐献者?”边伯贤墨色的瞳孔有些微凉。
“这个不太好说,幸运的,可能马上就有,而有些人,直到眼角膜全部坏事,溃烂,也没有等到,再也无法复明。”医生平静的回答,但他的话多少存有安抚病人家属的成分。
其实,眼角膜的捐献者非常少,全国各大医院每年眼角膜移植手术的成功案例也之后2000多例,一般像这种短时间内急需的情况,很少能等到眼角膜,大多数多是抱着希望等待,最后在绝望之中永久失明。
“请你们放心,我们会用最好的药物维持住安小姐现在的状况,尽量不让病情恶化,为移植手术争取时间,目前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尽量安抚病人的情绪。”医生又交代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安若萱在监控室中观察超过二十四小时,并没有出现异常现象,便很快被转移到普通病房中。
在药物的作用下,她依旧昏迷不醒,安若寒一直守在床边,嚎啕大哭。“如果姐姐的下半生都再也看不见了,她该怎么办?她是画家,却再也看不见人物,看不见画板,她是不是再也不能画画了?”
边伯贤站在她身后,俊颜略微憔悴。“若寒,事情也许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只要有人捐献角膜,若萱很快就可以复明了。”
安若寒哭着摇头,“姐夫,你也不用安慰我。其实我心里清楚,中国人千年以来的文化传统,就是入土为安,死后留个全尸。有几个人愿意死后捐赠眼角膜的,姐姐她只怕是等不到了。”
她的话,让边伯贤无言以对。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死气沉沉的安若萱,他也悔不当初。
明知道安若萱有病,他为什么还要和她说那些话刺激她,他应该给她时间的,让她慢慢接受。那么,事情就不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走出高干病房,他才忽然想起,将千凝一个人丢在家中。记得离开前,千凝留给他最后的一句话是:如果你从这里走出去,我们之间就完了。
那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安若萱割腕自杀的事,完全没有顾及到,此刻想起,他才开始慌乱不安。千凝虽然小,可却不会说什么吓人的话,她一旦说出口,就证明她已经下了决心。
在他离开病房的时间,安若萱苏醒了,她发现自己看不见边伯贤又不在后,情绪立即失控了,她歇斯底里的哭喊挣扎,根本没有人能劝得住。
“你们放开我,让我去死吧,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我再也看不见了,伯贤也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放开,你们别碰我,我要死,让我死吧,求求你们了……”
边伯贤原本想回去找千凝,却听到房内安若萱的哭嚎声,他高大的身体颓废的靠在墙壁上。
过了许久,医生和护士将安若萱按在病床上,强行注射了镇定剂,之后她才安静下来。
安若寒双眼都哭肿了,她是在护士的搀扶下走出病房的,见到边伯贤的时候,她突然就失控了,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服,质问道,“姐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你明知道姐姐有病,为什么还要刺激她?我知道,我知道她一直都是你的负担,可她弄成这样,还不是顾千凝害的!可是,我们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啊,你想结婚生子,你想过正常的生活,我们并没有拦着你,我们也不会赖上你。为什么你就不能考虑姐姐呢,她那么爱你,顾千凝那个女人哪里好了啊,该瞎的是她啊!求你分出一部分的时间和怜爱给姐姐,难道这样过分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狠心?这么绝情!”
“对不起,若寒,对不起。”此刻,除了道歉,边伯贤不知道还能怎么说,怎么做。
安若寒哭的声嘶力竭,医院寂静的长廊中边伯贤靠在墙上抽着烟,俊颜隐在烟雾之后,也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姐夫,如果姐姐真的因此而失明了,你必须要对她负责一辈子。”
边伯贤仍旧不语,一双墨眸深沉的可怕。
他在医院的走廊中站了整整一下午,傍晚,他才走进安若萱的病房,而此时,安若萱已经清醒过来。她坐在病床上,眼睛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她不再像早晨那样失控,但自从醒来后,一句话也不说,不吃不喝,就这样呆呆的坐在床上。
病房内只有边伯贤和安若萱两人,他打开床边的保温盒,盛了勺汤递到她唇边,淡声开口,“喝点儿吧。”
安若萱侧过头,声音哽咽,“你还会关心我的死活吗?你心里不是只有顾千凝吗?你去找她好了,还理我做什么!”
边伯贤剑眉轻蹙,啪的一声将汤勺丢入碗中,“你不喝吗?好,那我走了。”他说罢,将碗放在一旁,起身便要离开。
而安若萱一听他要走,立刻慌了起来,她胡乱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因为眼睛看不到,反而扑了个空,险些没摔下床,好在边伯贤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她。
安若萱趴在他胸膛中放声痛哭,“伯贤,我真没用,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能做,我是废人了。伯贤,你别抛弃我,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边伯贤眸光深谙,无声的叹息,然后将汤碗重新递到她手中,“先把汤喝了。”
“嗯,我喝,伯贤,是不是只要我听话,你就不会不要我了?”她的声音微弱,可怜兮兮的说着。然后端起汤碗,大口的灌了下去,好像只要她稍慢一点,他就会丢弃她一样。这样的安若萱,的确很让人心疼。
安若萱睡下之后,边伯贤才离开病房,推开门,只见苏御扬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
“你怎么来了?公司那边有事儿吗?”
他摇头,随手递给边伯贤一根烟,又拿出打火机替他点燃。边伯贤深吸一口,吐着淡淡烟雾,高大的身体靠在窗前,低敛的墨眸,深沉如海。
“听说这边出事儿了,我来看看。伯贤,你整天守在医院,顾千凝那边怎么办?处理不好,早晚都是个事儿。”苏御扬自顾点了根烟,空旷的廊道中,顿时烟雾缭绕。
边伯贤两指轻弹着指尖烟灰,唇边扬起微冷的苦笑,“也许,我本就不该招惹丫头。”
如果,她的生命中不曾再遇见他,不是他当初一意孤行要和她结婚,现在的她,应该和朴灿烈结婚生子,过着幸福的生活。
是他亲手撕毁了她原本平静的生命轨迹,他真的做错了吗。
“呦,听这话是打算放手了?”苏煜扬皮笑肉不笑。
边伯贤敛眸不语,周身散发着清清冷冷的气质。
放手?他要如何放手呢?千凝早已融入了他的血脉,他的心底,想要彻底忘记,除非将心都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