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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风起云涌

凉风习习,温柔地吹散了大块的云,偶然露出的缝隙里透着浅蓝,如梦如幻。

云渊城内大街小巷充满了欢声笑语,熟人在街上见了面开口便道:“可是去依剑门吃宴席?”异口同声后相视而笑,结伴而行。

原因无他,这依剑门门主年过半百,在云渊城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膝下就是没有一男半女依偎在旁。人们白日里对门主陆易安阴奉阳违,暗地里都嫉妒的想着:让你风光无限,这可是上天看不过眼,要你断子绝孙。

陆易安表面上毫不在意,实际上心里也是暗暗生恨,这些个人都暗搓搓的看着他呢!他鼓足了气,在娶得第七房小妾后,终于老来得子。

陆易安喜不自胜,早早便发出了喜帖,要给他的儿子来一场盛大的百日宴。他用实际行动告诉大伙们,他陆易安是有子嗣的,看看以后谁还敢在背后说他的不是。

陆易安是存了心思要大肆宣扬的,流水席连摆了七天七夜,不论你是三道九流,还是乞丐流氓。只要开口说句恭贺的话语便可好吃好喝一顿,广大武林豪杰诧异他财资雄厚,无不欣然前来,依剑门内道贺声,恭维声,声声入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填饱了五脏庙也喝干了最后一点好酒,便围着陆易安闹腾起来,个个嚷嚷着要看看这依剑门的小公子,陆易安巡视了众人,笑道:“百日宴,百日宴。在座的英雄好汉要看看这百日宴中的小主角,我陆易安岂有不从之理?”言罢便让下人吩咐奶妈抱小公子前去大厅。

众人又笑问道:“小公子可有起名?”

“自是有的。”陆易安一副慈父模样,面带笑容道:“以后便叫他陆绍辉吧。”众人皆是一副了然于胸的冷笑,陆绍辉,绍者,继承之意,辉者,光辉。单单从这名字看来就知道这陆绍辉日后必定极其受宠。日后指不定还得巴结这位‘少主’呢。心底里明明白白的,可戏还是要唱下去。

“这个名字起得妙,在下先贺喜陆门主了。都道虎父无犬子,小公子日后必定能成为我江湖中新一代翘楚,这实在是我武林之福啊。”

“是极是极,小公子必定不凡。”

……

陆易安放声大笑,正待开口说话,不远处一名身着绿裙的姑娘冷哼了一声,骂道:“一帮走狗。”众人看去,不禁窒了呼吸,这天下也有这么美的女子!连那女子骂他们的话语都忘记了反应,皆呆呆望着,一幅幅痴汉模样。

那女子似是不耐被众人这般盯着,眼里满是不悦,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道:“看什么看呢,都给本姑娘滚!”想了想,忽而脸上又绽开一抹媚笑,脸颊浮上娇羞的红云,娇滴滴说道:“本姑娘的夫君要风流倜傥武艺超群,一副浊世翩翩佳公子。”说着说着眼睛扫过众人,眼中满是鄙夷:“你们这帮子庸俗之人就别妄想本姑娘了。”

陆易安心中早就怒气冲天,又见她此番言语,疾步走过去怒喝:“你是何人!还请劳烦姑娘解释一下,那‘走狗’二字又是何意?”他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眼中自然是容不下一根刺,他倒要看看,这云渊城内谁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他儿子百日宴上跟他叫板。

“陆老贼你是不是傻呀?也罢,便讲与你听。”那女子一副不屑表情,冷笑道:“什么陆绍辉,什么虎父无犬子,什么必定能成为一代翘楚,皆是狗屁。你儿子马上就要死了。这些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又有哪一样能成真?”知道事端已经挑起,她慢悠悠的喝了口面前的海蜇羹,随即起身,不紧不慢,婀娜多姿的走到陆易安前,回头恋恋不舍地一望,这么大补的汤羹却喝不完了。转头满脸痛惜地对暴怒的陆易安道:“那海蜇羹甚是鲜美,你把厨子赠与我可好?”

陆易安气结,这是哪里来的泼妇!开口闭口就咒他儿子没命不说,竟然还有脸跟他要什么无关紧要的厨子。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再也无法忍耐,我管你是何方神圣,今日定要你葬身于此!想罢提起内力便一掌拍向面前的女子,大怒道:“等你到了阴曹地府再说!”

那女子早就料到他有如此反应,冷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这话,你还是自己留着为好!”一瞬间运起内力,脚下踩着奇异的路数,一双肉掌翻转便迎了上去。心道:待会儿解决了这家伙就去寻那厨子去,若这厨子在手,定叫他天天做些美味大补的汤羹出来……就算不能‘波澜壮阔’,起码也不怕被她们几个小娘皮天天笑骂作‘白纸一张’。

那边打的火热,众人一看,便哄的作鸟兽散,心中无不为那女子叹惜,如此美女却不知死活的惹怒陆易安,怕是命不久矣。这陆易安手中掌控着一个偌大的依剑门,武功怎会不高?也不知那女子的深浅,可看她也才十五六岁的模样,孰高孰低不是清清楚楚?可想归想,动作却也迅速,只短短几息就跑了个没影。

陆易安精于剑道,掌法也只是平平,加之那女子脚下不知运的什么功法,神出鬼没,两人激战了三十几招便落了下风。陆易安心道不妙,刚才出手,一则是盛怒之下,安有理智?二则是看她本是妙龄少女,想来武功也不会很高。此番看来是自己眼高手低了,太久高高在上的日子已经把他对于危险的敏锐直觉消磨殆尽了,懊恼之下趁着一个错步躲开了她攻势凌厉的一掌,飞身至大厅拿出了他的长剑,那女子也不追赶,一脸无所谓的站在外面冷眼望他。

手中长剑在手,心中有了底气,陆易安终于安心了不少。低喝一声,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便祭出他凌云剑法中最让人难以招架的一招。

那女子也不闪躲,眼见着剑气就在眼前才动身,一个旋转中从腰中抽出了软剑,轻抖输入内力,右脚后退半步,左脚半蹲,上身斜至左边,软剑由下而上瞄准陆易安的脖子刺去。

这是一个看似两败俱伤的打发,可陆易安显然知道这是个假象,那女子后退半步引起了他的注意,再联想到刚才那奇异的步伐,他不敢拼。心头怒火更盛,却不得不急急撤了那招数,由刺变点,直直朝她的穴位而去。

那女子也跟着变了招数,手腕翻转,点挑刺划劈,一把软剑舞的密不透风,叮叮当当交错声不绝,叫他无处可进。

正当他心烦意乱之际,无意中却瞥见奶妈跟着他的七姨太满面笑容的在一堆人簇拥下款款走来,想到这个正跟他激战的女子说的话语,不由得心急似火,连忙运气吼道:“滚!都别过来,带着儿子赶紧跑!”

那女子也注意到了那帮人,嘴角微扬,笑道:“你可知两人对决最蠢的是什么吗?”言罢一个滑步冲上去,软剑用力向前一刺。这一剑,来的快且准,陆易安眼睁睁看着那剑刺来却避无可避,顿时冷汗直冒,只见那剑瞬间洞穿了他的手腕!那女子看似柔弱,实则心狠手辣,随即手腕翻转硬生生又挽了个洞方才收剑,道:“那便是——分心,冲动,轻敌!”

陆易安吃痛,手腕血流不止,整个右肩也几乎跟着麻痹,冷汗不断,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那把跟了他几十年的长剑咣当一声也掉在了地上。他恨道:“卑鄙,你的剑……有毒!”说罢无力跪倒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没了意识,口中可仍旧念念作声:“……算我求你……别杀……我……儿子……”

绿裙女子冷笑一声,似不在意,冷冷道:“放心,不止你儿子,整个依剑门都会在十八层地狱里等着你。”

这一刻陆易安心中是恨的,恨自己技不如人,却不悔。他早就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当初接手这依剑门的时候,它还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门派,是自己一步一步将之壮大。草菅人命欺软怕硬的坏事他没少做。他心里都明明白白的,别看那些人成天对自己恭恭敬敬,可谁都巴不得他早死早超生。一个个都在背后咒他坏事做尽才会没有子嗣,断子绝孙。

陆绍辉的出生着实给他争了一口气,可现如今看来……终究还是躲不过命啊。陆易安想至此罢,嘴唇不断抖动,却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努力张口却噗的喷了口心血,没一会儿就此气绝身亡。

那边七姨太听到吼声便望了过去,没成想亲眼目睹了丈夫的惨死,心中大恸,如遭雷劈,于是不管不顾的抱着婴孩飞奔而来,短短几步路已是泪如雨下,悲痛不已。

声嘶力竭哭了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那女子,夹杂着抽噎恨声道:“你为何杀我……”话未说完,便捂着正喷血的脖子倒地不起,瞬间毙命。

那女子一脸鄙夷的擦了擦软剑上的血,烦道:“哭的让人心烦,若我是你,断然不会不会做此无用功,而是早早逃命去了。”说罢便望了望那啼哭不止的婴孩,皱起好看的柳眉,怎么都喜欢哭呢。她就从来不哭,哭是最没用的。抬手一剑刺死,干净利落。

视线扫过周围,看了看跑光的人,心中无奈,跑什么啊,让她干脆的杀掉也好替她省点力气不行么。真是世风日下,没有一点点道德心。她还要去找那厨子呢。

想罢便认命的收起软剑缠在腰间,心里头寻思回去后要跟那小娘皮申请换种毒素,这种毒素致命时间太慢了。她想要见血封喉的那种毒素,爽快。心中打定了主意,便又提了速度,哎,听说这依剑门有好多人呢……

……

……

……

次日,云渊城内便炸开了锅。

依剑门在百日宴上惨遭一武功高强的绿裙女子灭门,全依剑门上下共二百零八人被屠杀殆尽,包括那刚百日的陆绍辉。而那些个外门弟子不论是出差的还是躲起来的,全部被找出虐杀,无一人生还。

称霸云渊城数十年的依剑门就此从云渊城内除名。

这一惨案震惊整个云渊城!

大街小巷传遍了绿裙女子的模样,又说她武功奇高,单一人灭掉了依剑门,众人对她又怒又怕。有人提议联合所有云渊城内的门派追杀此女子,这一提议立马被采纳,于是众人便不分昼夜的寻找她的下落。这一找就是三个月,可那绿裙女子宛若人间消失般不见其踪影,甚至连名字都不曾得知。渐渐的也就放弃了查找,云渊城也恢复了往日的平和。百姓们有说有笑,昔日不可一世的依剑门就此消失在人们的脑海之中。

大家伙都心知肚明,依剑门惨遭灭门之后,其名下的所有产业皆被其他大大小小的门派所瓜分,那场声势浩大的‘杀魔女,清武林’的口号喊的再响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可依剑门消失了,那神秘的绿裙女子却在云渊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城外,某竹林小亭中。

两名女子正对而坐,左边豪爽,右面清冷。风轻吹,衣裙随风而摆。周围是透过细长且翠绿的竹叶打下来散了一地斑驳的光。

两人正在对弈,只见那清冷女子开口道:“如何?如今可知我所言不假了吧。”

“是是是,你最棒了。哎呀,你就不能让让人家嘛。不玩了,又输了!”那豪爽女子赫然就是那日的绿裙女子!只见她皱眉疑惑道:“他们不是一向以‘正道’自处么?怎么才三个月就放弃了追杀。”

“呵。”那清冷女子眸子闪过一丝轻蔑,道:“是因为自私,利益。”见青宴不解,月飞嘴角扯了一丝冷笑,缓缓解释道:“那依剑门是云渊城内最大的门派,以武力威慑打压其余各种小门小派不下百个,独占云渊城所有酒楼、青楼以及各种店铺的经营权,这样的一个帮派,能不让人眼红成为众矢之的么?所以依剑门一倒,剩下的帮派看见这么大的利益没人接手,抢都唯恐来不及,还会有人真心帮他们报仇么?”

青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似在思考。

“这次你做的不错,只是手段尚不熟练。”月飞难得夸了青宴一回,青宴大喜,正一脸得瑟想着回去怎么跟那帮小娘皮炫耀的时候,月飞又冷不丁道:“那便罚你回去后练习出剑一千次不得休息。”

青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立马起身拍桌吼道:“什么!一千次!这次我没有犯错吧,怎么还要罚我!”这个月飞,总是罚她,是不是自己长的比她好看比她年轻她就嫉妒,这也太不公平了。

月飞懒得理她,白了她一眼,转身运功飞走,再不见踪影。只空中飘着一句话,远远近近让人不可捉摸。青宴听罢竟有些羞涩的笑了笑,心道若是如此她被罚出剑三千次都可以啊,也便飞身离去。

只听空中还轻轻回响着月飞的轻喝:“那厨子你还想不想要了?”

风声簌簌,茶水微荡。

江湖?期待很久了吗。

二十年过去了,也该让我们生死殿闹上一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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