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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能同生 那就共死

等了许久,陈子雷终究没有将信息发送出去,反而是将手机关了后,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内。

夜幕降临,灰蒙蒙的天空难得有星星的影子,尽管陈子雷的视力异于常人,但是透过城市的阴霾,眼中所见仍然只是模模糊糊的光点。可是那一刻,陈子雷却清晰的看到那些明亮的眼睛,似乎在和他诉说来自亘古的惆怅。

他的耳边响起了“逃跑计划”的那首《夜空中最亮的星》: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哦——越过谎言去拥抱你。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哦——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歌声很美,街灯也美,白天的热气还没有散去,但是已经清凉了许多。陈子雷走出那家茶餐厅,漫步走过大厦商场,用尽他每一处细胞每一处感官,细细的感觉着这个城市的繁华,聆听着商场里的嘈杂和人流的悸动,因为他就要离开,那是他最后一次感知这个世界。

乘着电梯,陈子雷很开来到大厦顶楼。那里早就布置得豪华大气,花园门厅里站着一些身穿制服的人。很显然,这场订婚宴入场是需要请柬的。

但是这些东西根本就难不倒陈子雷。

凭借他过人的智商和读心感知能力,他很快就获得了一位等待男伴的女士的信任。借着那位女士的请柬,一起进到了宴会花园中。

陈子雷借口告别那位女士后,独自一人悄悄地走到花园一角的阴暗处,找了一个位子坐下,静静地等待。

晚上七点半,酒宴在主持人的欢迎词和欢快的音乐声中开始了。

伴随着柔和的音乐,莫锦缘身着一套白色晚礼服,头上盘着端庄的发髻,手上戴着白色手套,轻轻挽着一个满头苍发的富态男子的手臂,踏着红地毯出场了。

陈子雷认得那富态男子,正是莫锦缘的父亲莫恒久。但是,陈子雷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莫锦缘的身上。

原本,他以为锦缘会很开心,很幸福的。但是当他看到莫锦缘的那一刻,他明白了,锦缘和他一样,一直没有走出伤痛的阴影。

虽然锦缘化了妆,但却遮不住满脸的憔悴。虽然她面对众人的时候强颜欢笑,却挡不住眼角的忧伤。

“阿雷,你现在好吗?你在哪里?你可知道,这时候我是多么想你!”

莫锦缘悲伤的心声在陈子雷心里响起,陈子雷心中一痛,心道:“她,竟然还是爱着我的!”

这一瞬间,整个世界忽然变得那么安静,又那么凄凉。

陈子雷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人在意他,而他的孤寂落寞似乎也与酒宴现场的热闹格格不入。好在他一直静静地坐在那个角落,不曾被任何人注意到。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场中被人牵引着不断与各色宾客敬酒的莫锦缘,心中从未有过的宁静。以至于什么时候那个翩翩佳公子般的丁维彦站到了莫锦缘的身边都毫无所觉。

随着莫锦缘和丁维彦敬酒寒暄越来越靠近陈子雷坐着的这个角落,陈子雷心中的宁静被打破了。

现场的热闹和嘈杂,众人内心的想法和大自然的声音统统又都涌到了陈子雷心中。

在这嘈杂声中,陈子雷忽然听到莫锦缘悲凉的心声:“阿雷,我对不起你。我不在乎你的读心术,我不介意你读我的心。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就连将你从看守所保释出来都只能偷偷摸摸的。我的婚姻早就被注定,我必须服从家族的安排。而且……而且……如果我不答应丁家的求婚,他们就会伤害你,甚至伤害你的家人。”

陈子雷心中巨震:“难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可是,为什么……”

莫锦缘的心声又传了过来:“阿雷,你现在一定很恨我怨我吧。可是,我宁愿你一直这么恨着我,然后将我忘了。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当我得知你有读心术后,就算是面对你的时候,我心中所想也都是自己早就设计好的。因为我不想你有心理负担。阿雷,你知道吗,这个时候我是多么想你,哪怕让我再看你一眼,我也满足了。”

陈子雷感觉这个时候的莫锦缘似乎很不正常,从她的心声中,陈子雷听出了一种决绝。他理解这种决绝,因为就在刚才,他也作出了同样的决定。

“难道,锦缘也要……不,不会的,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绝不!”

陈子雷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定睛朝着前面的莫锦缘看去,这时候,似乎众宾客的酒都敬完了,但丁维彦依旧在和一对中年男女有说有笑,莫恒久这时候也正在陪着两个年长的男子说话,而莫锦缘此时正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花园边上,眺望着远方城市的夜景,她的前方,就是海天大厦顶楼的边沿。

陈子雷腾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向独自站着的莫锦缘。

他担心自己大声呼喊会惊到莫锦缘,又害怕自己再晚一步,锦缘就会不顾一切地跳下去。只能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向莫锦缘,在距离锦缘只有十来步的地方,陈子雷停了下来,颤声轻轻呼唤道:“缘!”

莫锦缘缓缓回头,满脸泪痕,见到陈子雷出现在自己面前,脸上的忧伤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欣慰的笑容,只听她柔声说道:“阿雷,我看到你了。即便这是幻觉,我也满足了。阿雷,不要怪我,忘了我,你……要好好活着。”

说完,莫锦缘微微闭上双眼,脸上满是解脱的微笑,身体朝着前面围栏外倒去。

陈子雷此刻再也顾不得其它,大喊道:“不,你不要……”

随即一个箭步窜到了花园边缘,一伸手就拉住了莫锦缘的手臂。

但是这个时候,莫锦缘的身体已经失去重心,正朝着围栏外面倒去,陈子雷又是朝前冲去的。如此一来,两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停顿地朝着大厦下面跌去。花园里的众人都被惊呆了,而终于拉着莫锦缘手臂的陈子雷心中却一片宁静。

莫锦缘被陈子雷拉住手臂,两人一起朝着大厦下面跌去,顿时醒悟过来,这个阿雷不是幻觉,是真实的。

莫锦缘连忙一把将陈子雷紧紧地搂在怀里,眼泪早已经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

陈子雷被莫锦缘抱着,心中安详,笑道:“这下好了,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莫锦缘流着泪笑道:“嗯,永远不用分开了。”

说完,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头埋在了陈子雷的臂弯里。

这海天大厦乃是省城最高的大厦,足足有一百二十多层,两人从高空跌落,就像是飞翔在天空。

两人知道很快就要死了,但此刻内心都很是满足,紧紧拥抱在一起。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两人相拥的中间,陈子雷的胸口此刻有一道紫色的电光若隐若现。

此时的陈子雷心中想着:“缘,你真傻。”

然后他就听到莫锦缘的心声在说:“不,我不傻,这是我最好的选择。”

陈子雷一愣,他知道,刚才那一声定然是莫锦缘的心声,而不是说出来的话。不过他心中的诧异一闪而过,紧接着就在心里想:“我知道你爱我是真心,但你也知道我爱你胜过爱自己,我希望你过得快乐幸福,即便是我们不能在一起,那又如何,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那就够了。”

“不够不够!”

莫锦缘的心声说道:“爱就要在一起,相忘于江湖,不如相濡以沫。不能同生,那就共死。”

“不能同生,那就共死,说得好。缘,早知道你有如此决心,我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唉,总是我不好,太软弱,我对不起你。”

“不,阿雷,你没有对不起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就是你,因为是你,所以我选择。我觉得,现在才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上天能给我重新来过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折磨,我一定不会再软弱。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了你,我可以做得更好。只是可惜,我们就要死了。”

“阿雷,不要难过,至少我们不用再分开了。”

“是啊,也许,我们还会有来生。缘,来生再见。”

两人在坠落的片刻,相互依靠着,用心灵沟通,在无声之中彼此融合,满满的都是幸福。

这时候的陈子雷,浑身充斥着满足和幸福,似乎这一刻,便是永恒。

就在两人即将掉落地上的时候,隐约闪动在陈子雷胸口的紫色电光猛然间一闪,陈子雷忽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召唤,来自心底的召唤。

他心中闪过梦中九告的提醒,连忙放弃所有的抵抗,紧紧抱着莫锦缘,默念着:“带我们走,带我们走……”

然后,就在落地前的瞬间,莫锦缘和陈子雷同时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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