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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自我迷失

开始的时候,读心术还在陈子雷的控制范围之内。也就是在陈子雷没有主动观察或是感应的时候,他是可以忽略旁边众人的想法的。或者说,他可以听不到别人的内心。

但是,随着他使用读心术的次数越来越多,随着他各种特殊能力越来越强大,三种可怕的现象逐渐主导了陈子雷的生活。

第一种就是,陈子雷对读心术逐渐产生了依赖,似乎如果哪一天没有了读心术,他就无法与人正常沟通了,如果哪一天他不能读到旁人的内心,就会恐慌,就会焦虑。

之前,只要陈子雷不去看着别人,别人的思想就无法进到他的脑海中来。自从大二某个晚上,他利用读心术终于征服了自己的女神莫锦缘的时候,他的读心术似乎因此进入了一个更加高级的阶段。从那以后,无论是陈子雷愿不愿意,有没有看着别人,那些在他视野范围之内的人的思想都会自动进入他的脑海中。

这不是上天的馈赠,反而是让陈子雷陷入了又一个危机——自我的迷失。

这就像是一种强奸,读心术强行地将陈子雷身边所有人的心思,无论是淫邪的还是奸恶的,无论好意的还是恶意的,无论虚伪的还是空虚的,无论无聊的还是更无聊的,统统塞入陈子雷的大脑,让他的生活不得安宁。久而久之,这就变成了一种诅咒,一种对窥探者最恶毒的诅咒。

所谓物极必反,在人流密集的地方,陈子雷的内心会因为脑海中充斥着无数他人的心思而变得空白。在这种空白中,陈子雷很可能失去自我,最终变得狂躁。

当然,不仅仅是读心术带给了陈子雷诅咒,就连聪耳和秋毫眼也让陈子雷不得安宁,这就是他遇到的第三种危机。

随着陈子雷读心术的升级,他的聪耳和秋毫眼也似乎提升到了某种更强大的地步。夜晚睡觉的时候,他能清楚的听到数里之外水流的汩汩声,宿舍里蟑螂走路的沙沙声,窗外飞蛾扇动翅膀的噗噗声,下水道里老鼠啃食腐肉的吱吱声……大自然的一切声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让陈子雷的生活变得嘈杂不宁。

而原本美丽的莫锦缘在陈子雷眼里也变得不像之前那样动人了。原因很简单,因为陈子雷有秋毫眼。在旁人看来,莫锦缘有着令人羡慕的洁白的肌肤,可是在陈子雷眼中,莫锦缘脸上总有一些小螨虫在爬动,很是恶心。当然,莫锦缘相对来说还是好的,其他人的脸上身上,螨虫细菌更多,包括他自己。

包括吃饭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食物都是肮脏的。以至于陈子雷只能闭着眼睛进食,否则就会饿死。

唯一让他感到有用无害的超能力,只有超强的记忆力。大学四年,他几乎没怎么认真听过课,但他的考试成绩总是拔尖。无论是他看过的还是听过的任何东西,几乎都不会忘记。他因此看了无数的书,覆盖了几乎所有专业,他就是一个移动的数字图书馆。

与这些超人的能力一起提升的,还有陈子雷的智慧。只是,这些智慧不仅仅没有让陈子雷感觉好受些,反而让他更加明白了生命的虚无和痛苦。在他的眼里,世界是嘈杂的、肮脏的、丑陋的,而身边所有的人都是虚伪的,没有一个人值得信任。包括父母,包括同学,也包括与自己相恋多年的莫锦缘。用心理学的说法,他这时候所处的状态就是,超高智商,超人感知,但超低情商。

不过,莫锦缘却并没有因为陈子雷的变化而变心,虽然他也很担心陈子雷,也有抱怨,可是他对陈子雷的心始终如一,从来没有变过。这也是陈子雷还能保持与莫锦缘正常沟通的重要原因。

毕业一年后的某个晚上,陈子雷经过深思熟虑,终于向莫锦缘提出求婚。莫锦缘流着泪,答应了。那一刻,陈子雷觉得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他决定将自己的秘密告诉莫锦缘,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两人偷偷摸摸相恋数年之久,无论处境怎样,莫锦缘对陈子雷总是不离不弃,既没有因为他的家庭贫困而嫌弃,也没有因为陈子雷后来的孤僻而离开。反而是陪伴着性格逐渐怪异的他度过了美好的大学时光。毕业后又放弃家族安排的工作机会,陪着陈子雷一起租房子,找工作,经历普通人的辛酸和甜蜜。

如果莫锦缘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这也没什么,但她不是普通人,她是莫氏家族的千金。而莫氏家族实际上是本省的一个庞大家族,莫锦缘的父亲是省里的实权人物,而她的大伯则在两年前调到了中央任职。

由于两人身份悬殊,他们的爱情必定受到各方面的阻挠。莫氏家族自然不可能同意锦缘和这样一个乡下小子在一起,就是其他那些大家族的公子哥儿,也不可能无动于衷。莫锦缘对陈子雷的感情之深,也只有陈子雷自己知道。

于是,陈子雷终于抛开了所有的顾虑,勇敢的向莫锦缘提出了求婚,并且在锦缘点头答应之后,他决定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对方。有时候,一种态度的表达比结果更加重要。

但是,当陈子雷将自己拥有读心术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莫锦缘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还有浓浓的失望。愣了好一会儿之后,莫锦缘才黯然离去,她需要时间接受这个事实。

莫锦缘的灵魂是纯洁的,在这样一个浑浊的时代,什么样的灵魂才能始终保持自我呢?只有那些执着的灵魂才能做到。而执着,就意味着不容许任何欺瞒与灰暗。而陈子雷利用窥探内心来追求她,也让她无法释怀,在她看来,这其实就是一种欺骗。

那一刻,陈子雷意识到,他就要失去这最美好的爱情了,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在意。

莫锦缘虽然嘴上不说,但是由于她知道自己在陈子雷面前已经如同透明一样,没有了任何秘密可言,在他们之间就好像生出了一道无形的鸿沟,无法跨越。这一点陈子雷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因此他开始痛恨自己,痛恨老天,痛恨这种所谓的特殊能力。在惶惶忐忑的日子里,陈子雷慢慢变得神经质起来,悲剧就这样开始了。

两人之间的问题严重地影响了各自的正常生活。那段时间,莫锦缘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日渐憔悴,这引起了莫家人的注意。

于是,陈子雷与莫锦缘原本一捅就破的地下恋情终于被莫家人翻了出来。

家庭的差距是实实在在的,无法逃避。即便是陈子雷和莫锦缘还是两小无猜时,他们的爱情就没有未来。但是那时候他们相信只要两人真心相爱,家庭的差别和千山万水的距离都不是问题。

可是,如果莫锦缘自己放弃了,陈子雷还能怎么坚持?

尤其是当莫锦缘的父母见到锦缘憔悴的模样和萎靡的神情,得知是与陈子雷的感情问题所致时,事情终于变得无可挽回。

那天晚上,在两人分别数周之后,相互都经历了许多事。莫锦缘主动约了陈子雷在他们经常约会的那个公园见面。

莫锦缘强忍着泪水对陈子雷说道:“阿雷,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与你一起的点点滴滴,都那么真实,那么让我沉醉。你知道,那正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是一个真正懂我的人,爱我的人。而你,就是那个唯一走进我心里的人,我曾感谢上天让我遇见你。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你为什么不让我一直沉醉在你的爱里。我知道你是真心爱我,就像我也是真心爱着你一样。

可是,自从你和我说了真相,说你拥有那个什么‘读心术’,每次我见到你,就有个声音在我心里说,假的!每次我听到你说话,那个声音还是说,假的!每次我回忆起你曾经对我说的话,那个声音依旧在说,假的!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你为什么不一直瞒着我,你明知道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你,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为什么?”

莫锦缘越说越激动,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纠结,而陈子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因为心痛,竟然出奇的没有使用读心术,也没有听到莫锦缘内心的想法。

他们分手了,陈子雷没有挽留,也不能挽留。于是两人相互祝福,彼此走向了各自不同的人生之路。

陈子雷知道,莫锦缘和他一样痛苦。但陈子雷不知道,莫锦缘究竟用了多长时间来抚平内心的伤痛,回归正常生活。

莫锦缘走后,陈子雷一直浑浑噩噩,做任何工作都不在状态,加之耳边不断地传来那些扰人的耳语。如果陈子雷看到的人心都是阳光的、善意的、真诚的,他或许会好受一些。然而事实上他所看到的竟绝大多数都是虚伪,是谎言,是诅咒。

其实那些虚伪、谎言和诅咒,如果没有被看到,没有被听到,和不存在又有何区别呢?可陈子雷却偏偏看到了,听到了。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在针对他,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后来实在没有办法,陈子雷已经无法集中精神工作了,就连生活都无法正常进行,他的神经开始明显的衰弱,偶有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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