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注定要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过完麦,我要上五年了,可是到现在我们村里最高就是四年级了,我只能去离家四里远的联中去上学!这时候小学突然多了一年,不知道为什么。过年的时候我学骑自行车,为的就是往外村上学去能自己骑自行车。可是我的胳膊疼,起初以为是摔得,后来上面长了个疙瘩,就不敢再学了。不会骑自行车怎么走这四里地呢,总不能常让人家带着我啊!有人找关系在离家近点的联中上学,我没有找,让上哪里就去哪里吧!爷爷给我把车子座子卸掉,上面包上布,难看是难看,这样就矮了很多。最让人担心的这是条省道,上面跑的都是汽车,我娘的姥娘家就在这里,只是早就没有姥爷姥娘了,舅爷爷那时候还正壮实,人高马大的,我娘姊妹俩就是随他们家。要是下雨了,下雪了,我就去舅爷爷家,舅奶奶不太亲近人,他家的那个叔叔跟舅爷爷一样热情,不知道为什么他长得那么矮,一点不像他的父亲,跟那个姑姑和叔叔比就他矮。我在爷爷的担心和期盼的目光中骑着那辆丑陋的自行车到了过秋,几个月过去了还是够不着骑,但是现在已经不那么让人担心了。
那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打乱了我们一家人的平静。爷爷在后院打娘花种,卖棉花后种子自己榨油。爷爷年轻就在油房里榨油,后来在生产队里的油房榨油,到老了居然让娘花种子报复了!后院的奶奶说,俺一见那些血就蒙了,让他去医院,他还说去上点药就行了!我没见到怎么个情况,只知道爷爷去恩县了,然后爸爸借了钱去交押金住院费什么的。给姑送去信,她挂着公路上的粮食,第二天才去。以后的日子爸在医院里,料理那些事,娘在家里拾棉花,想想怎么那么多棉花啊!我一直都没去医院里,因为要是去还得带着我,又做不了什么,倒是个累赘了,大姐吧在那里,买饭看着输液什么的都能行的。当时检查完了确定中间三个指头要截肢:爷爷伸手往里面掏去来,五个手指都有不同的伤害,但是大拇指和小拇指可以保留,中间三个指头在手掌处截肢。爸爸娘姑姑又跟医生商量,尽量保全,能不能留下一节。医生大概是觉得能行吧,他们也是觉得能保全多了尽量保全多了。总之是很快就做手术了,做手术的时候也多保全了。
十指连心,疼啊!爷爷也不说话,也不咋呼什么,疼的厉害了脸上冒汗,在病房里到处走动!爸爸见了就给他找医生打止疼针,就是叫杜卢锭的!当时管的非常严的,一般的情况不让打。医生看到爷爷的状况给打的,但是只能开几针,不够用爸托人自己买的。爷爷有时候自己要求打针,那是实在忍不住了!他这辈子受得苦难够多了,到现在也是要七十的人了,却再要受这样的煎熬!
家里忙的不得了,棉花拾不过来了,地里白花花的,棒子都带着皮掰回来堆在院子里,等有空再扒。棒子桔拉回家粉碎了一年喂牛的饲料,棒子柞子得翻出来的,要种麦子的。倒茬子的活我们都做不了,于是舅爷爷家的叔叔就来给我们倒茬子,那时候他刚刚不上学了,十六七吧,那可是力气活啊!我记得我们在家吃饭,二姐有次炒的红薯菜,吃完了饭,他到水缸里舀起一舀子凉水喝,我见了就说叔你怎么喝凉水啊?他说我漱漱口!娘中午都不回家吃饭,早上出去一直到晚上回来,就在棉花地里忙活。许多年以后,现在十年以前,我在老家出去给地下的种棉花的拾棉花,早上出去,晚上回来,一天最多的时候拾到180斤。可那时候我一天才能拾几十斤,倒包时我会一头扎在棉花堆上,真想睡上那么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