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迟缓缓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雕花大木床-上,房中的摆设皆为女子所用,四周的景致与他彼时所在的皇宫截然不同,皇宫中数年的勾心斗角不由得让慕容迟更加谨慎。
慕容迟仔细打量几番,发现这地方甚是好看,帷幔轻飘,别有风华。
如此温馨的闺房中,却在床头有一幅雕刻的画。画中清雅俊逸的男子很像自己,在男子面前,趴着一只狐,乖巧无比……
狐,男子。
慕容迟陷入了回忆中,越是思索,头越痛。
“轰——”
脑袋如同响了个惊雷,慕容迟抱头向床头撞去,竟在疼痛中将自己撞清醒了几分。下床活动了下拳脚,也是很熟练,果然没有做梦。
此时,慕容迟也记起了前一个时辰的事来,他站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接过宫女呈给他的一杯酒。殿堂之上坐着威严的皇帝,君臣高呼:
“吾皇万岁,万万岁!”
慕容迟清楚的记得,皇帝称呼他“皇弟”来着,皇帝的皇弟也就是王爷,为何不在王府,却在这陌生之地?
无论是绣着浅色海棠花的枕头,还是有着清新粉红的被面,都足以证明屋主人的女子身份。
此系谁家闺房?
慕容迟走到窗前,见到了梳妆台上镶嵌的一面清晰无比的铜镜。
镜中,自己立体的五官如刀刻般俊美,散发出一种威慑天下的王者之气,剑眉微挑,长长的睫毛下有一双深遂的冰眸,空灵而俊秀。
慕容迟与铜镜中的自己对视了片刻,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荆国大将军,竟也会在含冤失去了一切之后,心生了凉意。
身上的白衣提醒着自己,在进入宫殿前的一刻,所有不该发生的,以及必然会发生的事,都发生过了……
“砰——”慕容迟重重的一拳打在了铜镜前的桌面上,发出了浑厚的声响。
抬头的一刻,慕容迟见到了放在窗台边长桌上的古典小匣子,带着精致的小锁,阳光照射进来,小锁泛着淡黄色光芒。
匣子带给慕容迟莫名的熟悉感,具体熟悉在何处,他此刻也无从知晓。
看上去是屋主人所珍爱的物品,可能是之一,尽管如此,慕容迟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打开,一探究竟。
却在慕容迟双手触及到匣子之时,耳边传来了悠扬的乐声……
以慕容迟在声乐上的造诣,他很快分辨出是古琴声。
曲子很是哀伤,慕容迟听后竟有撕心裂肺之痛,就在令他万分痛苦的琴声中,慕容迟回忆起来,这曲名叫《离殇》。
忽远忽近的琴声有种迷离感,若即若离。
慕容迟想来这弹琴的人应该是屋主人,他推开门走了出去,想去感谢室主人的收留之恩,还想打探下回家的路。
走出闺房,绕过好几间装饰华丽的房间,在最西的那房间处,才发现一扇开着的木门。
慕容迟出门就来到了一处长廊,木制的长廊踩上去有“吱吱”的响声,令慕容迟不得不怀疑究竟这承重力度够不够。
走到长廊的尽头就是一处竹林,原来在室内听到的“沙沙”声响竟是来自于此地。
清风起,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慕容迟深吸一口空气,发现除了竹子清香之外,空气中还夹杂着花香,其中有桂花和菊花的香味。
看来,室主人在竹林附近种植了花草。
兴许室主人正在竹林中,慕容迟向竹林走近的一刻,瞬间被似雾似蒸汽般的云海将他环绕,竹林亦不知在何方了。
与此同时,慕容迟大脑也清醒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当初刚醒时的疼痛感。
琴声嘎然而止!
香味越来越近。
慕容迟机警的探视四周,厉声道:“何人?”
云海在回荡声中渐渐散去,天空却惊现了一抹粉红,如一片柔软粉色羽毛飘浮在竹林上空。
慕容迟心想,真是“身处贤居识幽兰,浮云侧隐莫问仙!”
一袭白衣立于竹林的慕容迟,长发一泻而下,神情专注看着竹林上空的慕容迟,在此刻感到了时间静止。
“呼——”
疯风侵袭一般,粉衣女子迅速现身在慕容迟眼前,打破了寂静。
“拜见王爷。”粉衣女子美目含笑,恭敬的作揖道。
清脆婉转的声音如同莺歌燕语,却分外陌生,熟悉的称谓,陌生的面容。
慕容迟只抬了下眼皮,根本不搭理粉衣女子。
粉衣女子大而灵动的双眼依然看着慕容迟,充满了崇敬与感激。
眼前的主人也是她昔日的救命恩人荣启王爷,她在前一个时辰是消耗了多少修为,才带着同伙将他救了出来,要是晚去一些,只怕王爷已经赴了黄泉了……
慕容迟一向冷漠,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此刻粉衣女子称呼的“王爷”也许于他有些陌生了。
王爷还记得凡尘的事么?
粉衣女子并不放弃,她右手指尖绕着垂在耳侧的几缕发丝,微微摇了摇了头,插在乌黑云鬓中的发钗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光芒。
收回右手时,粉衣女子有意露出了袖口的冰蓝色花纹,奈何慕容迟目光根本不在这里,本应为他所熟悉的花纹也被忽视掉了。
这是慕容迟最爱的花纹,理由是“素净淡雅,唯爱之”。
灵光一现,粉衣女子微微一个转身,变回了她本来的面貌,一只雪白的狐狸蜷曲着身子躺在竹林中,就在慕容迟眼前。
慕容迟能记起么?
“王爷,是我。”狐狸转动着乌溜溜的黑眼珠儿,说道。
女声传来,慕容心想,哪里有女子如此不知羞耻,与陌生人搭讪?
在慕容迟旋即转身离去的一刻,却看到了地上的一团雪白。
如此熟悉的雪白之躯,让慕容迟的思绪回到了六年之前的皇家狩猎场上……
身为皇帝的胞弟,慕容迟不仅是荣启王爷,更是统领千军万马的荆国大将军,他战功显赫,人称“常胜将军”。
六年前的狩猎场上,慕容迟一袭白衣骑在高大的汗血宝马上,清雅之躯有异于身边着猎装的王公贵族们。
狩猎的队伍跟在皇帝身后,势如磅礴倾涛,十分雄壮,到了皇家狩猎场时,皇帝宣布:“今天朕高兴,所有人等,凡是看上的物品均可论功行赏……”
皇帝的许诺似是给了在狩猎场上追逐的勇士们更多的力量,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有诸多的野物死于勇士们的利箭之下。
每到一个时辰,便有专门的侍卫整理猎物,要记上狩猎人的大名,还有所猎之物的名称等等。
骑在宝马上的慕容迟望着丰美草地边的清澈河流,正寻思是过河还是往山里走之时,却听到他侍卫来报:“启禀王爷,属下在整理猎物时,发现了一只活着的雪狐,它眼睛还溜溜的转呢!”
慕容迟在马背上说道:“冬日将至,送与皇上做件狐裘吧。”
“遵命。”侍卫抱拳道。
“慢!”洪亮的声音从前边的皇帝口中传出。
侍卫停下脚步。
“朕早有听闻,狐乃灵性之物,何况是归皇弟所有,朕岂能夺人所爱?皇弟,你还是好生留着,这可是个活物啊。”皇帝嘴角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意,说道。
慕容迟谢过皇上后,命侍卫将雪狐带进了王府中。
六年前雪狐进王府时也同此刻一样蜷曲着身子,两颗乌溜溜的黑眼珠弯了弯,似乎在提示慕容迟:“想起来了么?”
雪狐毛茸茸的尾巴乖乖藏在娇小的身躯下,惹人怜爱,这狐慕容迟看了多年,眼前的雪狐,分明就是自己的灵宠——阿离啊!
“阿离?”
慕容迟熟悉的富有穿透力的男声传入雪狐耳际,它缓缓蹲起来,抬头望着昔日主人,连连点头。
“阿离”是雪狐原来就有的名字,为其父母所取,源自“花开相依,花落莫相离”。
慕容迟也给灵宠雪狐取名“阿离”。或许是“狸”与“离”同音,抑或是因为慕容迟爱过一位女子,“愿得一人心,白首莫相离”吧。
见狐点头,慕容迟俯身伸出右手准备抚摸雪狐,向来幽深的冰眸却在此刻变的柔和了些许。但在即将触及雪狐皮毛的瞬间,慕容迟的右手迅速收回,并揉了揉自己额头。
灵宠居然成了人形?还是异性。
“男女授受不亲”,此乃古训,哪怕它是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