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往事,少女心事。
二月春雨朦朦,桥上行人三三俩俩。白衣女子端坐茶馆角落里,案上一壶上好龙井茶香凛然,一旁的淡棕色剑鞘置于一旁,淡色的流苏丝丝缕缕随风而动,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把上好的宝剑,非等闲之辈可以打造。这样的季节,这样宁静的茶馆,并没有很多人。
店小二也只是随意地吆喝几声,便打着哈欠,坐到一旁,忙里偷闲趴在桌上小憩一阵。
就在店小二睡意朦胧时,有个男子随之步入茶馆内,一把油纸伞轻轻收起放在门口,竟是径自走向那位女子。女子也似是感知了什么,侧头,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男子沉默落座。
漓箬淡笑,眼里闪动着莫名情感。
的确,倘若不是大势已乱,他们又怎会再度重逢于此?
慕容安默然,各怀心事。
最后还是女子无声叹息:“我听闻了你堂弟的事情。“她顿了顿,转头眺望远方,“逍遥阁的势力归宗不容小觑。“
男子冷笑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为首的那个也不过是个垂死之人,有何畏惧?“
漓箬摇摇头,似乎有几分无奈:“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在追责他?过了这么多年,他毕竟也是你同门师弟,情同手足。。。。。“
“漓箬,旧日之事不要再提。“慕容安言语中透着一丝怒意,隐隐压抑又无可释放,“自从他屠杀我族人与帮派起,我与他早已势不两立。“
女子欲言又止,最终,她也只是收敛了多余的笑意,他不再是几年前的他,她也亦然。她再注视他时,眼里早已失去了光芒,更多的是深不可见底的深邃,是不该属于在这个女人身上的杀戮的气息。
“两天后,霍群邪一行人会经过扶俐山丘,我们的人已经在那里做好了埋伏,驰丘酒馆也安插好自己人。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漓箬冷冷地低语,声音微弱如丝,好似下一刻就会随风散去,然而慕容安却听得字字清晰。
慕容安便道:“霍群邪为人小心翼翼狡诈难测,照我的了解,他还会备着其他后路,所以究竟是否会经过扶俐山丘还难说。“
“难道我不会知道他个性?“女子悄无声息地微微眨眼,“所以我早早插了线人在他们其中。“
“你的意思是?“慕容安盯着她,这个神秘的女人,似乎总有着用不完的技巧和本事。
漓箬嘴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齐羽。“
“不可能!“向来沉稳冷静的慕容安一时惊呼,凝眸瞪着她,“你一定是说笑!我是最了解齐羽的为人,他是霍群邪出生入死的兄弟,即便千刀万剐,他也绝不会透露半点风声。“
女子抬眸,凤眸秀丽,好像正有丝丝缕缕的光芒积聚在内:“别忘了齐羽的恋人是谁。“
——一句话,轻描淡写,点到即止,浮想联翩。
齐羽恋人,子衿,一个温柔知书达理的女孩。
慕容安怔住。
“你以为子衿当真是一个家道中落,误打误撞才被齐羽带在身边的女孩吗?“漓箬懒懒道,言语中明显不把这些尔虞我诈当一回事,“既然是我天机派中的一员?身份又怎会是个可怜的歌女如此简单?“
“她!她竟然是天机派之人?!“慕容安声线微颤,这个女人实在难以揣测,他有种莫名的感觉,似乎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布满无数她的眼线在这世上。
陡然,天空中下起大雨,一股浓雾涌入其中,迷离了彼此的双眸。两人的对视,没有了从前的相惜,只有冷漠和麻木。
许久,漓箬拾起长剑,纤手握住茶杯,早无温度如掌心:“有了子衿,如何改动行程,我们就可以及时收到而改变计划。总之,他插翅难飞了。“
慕容安再无回话。
窗外,雨雾弥漫。他想起那年,那个白衣孱弱男孩策马而去,独自而去。后来,再见到他,他一身浓烈血气,一把长剑握在手中,嘴角上扬,双眸冰冷无光,同他擦肩而过,一言不发,形同陌路。匆忙赶来的慕容安还是晚了一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衣男子从血海中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而自己呢,早被这突兀的屠杀所怔,丧失了神智。
一夜之间,满门屠杀。
他无法想象以前的白衣少年竟会变成现在这个杀人如麻的血衣恶魔。
那晚上,他双脚一软,多么祈求这个少年给自己一个解释。
可是他没有,甚至连一句师兄都没喊。
慕容安渐渐回神,道:“我们很快就要再见了,霍群邪。“
女子漠然。是再见,还是一决高下,势要阴阳相隔,再也不见?无从可知。
“你竟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