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停,已接连下了三天。
风,呼啸,卷积着飘摇的落叶。
天地一片肃杀。
正阳山,千级阶梯上,一个人缓缓行着,他头顶一方残破的斗笠,一身幽暗的黑袍在风中不停的摇曳。偌大的群山,风雨朦胧,只有他一步一步往上行着的身影,孤寂。
冲霄宗,位于正阳山顶,不若昆仑派、青田门、菩提寺等正道大宗那般威震天下,只是一个偏安一隅的小宗派。
那冲霄宗几百年来默默无闻,毫无起色,积弱已久。但二十年前,忽从云外飘来一位清影真人,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修为究竟有多高,只是自他来了门宗,以一块上古灵玉为源,在镇妖塔顶幻化“九天玄虚大阵”,将一个大魔头镇压在塔底。之后他改良冲霄派剑术,又传下《衡心清虚篇》三卷,一时间,冲霄宗道法根基突飞猛进。
而现任掌门紫霄真人执掌门派后,更是励精图治,短短十年时间,原本积弱的冲霄宗也渐渐有了不小的起色。
那千级阶梯的尽头,矗立着一座大石牌,石牌上“正阳冲霄”四个大字甚是显眼,乃是冲霄宗的山门。
山门之下,站着一胖一瘦两个身穿淡青色道袍的道士,正为这不止的风雨所扰。
“真晦气,就知道欺负我们新入门的,来守这无聊的山门,偏偏雨还下个不停。”瘦道士叫着苦。
胖道士微微一笑,拍了拍他肩头,道:“师弟,这本是我们修行的历练,你又何苦自怨自艾?”
“师兄,话虽如此,可别的弟子怎么不来……”瘦道士的话音还未落,眼里闪过一丝惊异,他抬手指着前方,表情已然正色了起来:“你是什么人?”
胖道士顺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风雨飘摇之中隐隐有一个人影。
那人头戴斗笠,一身黑袍,正从阶梯之下缓缓行来,他一步一步,迈着如音律一般规则的步伐,并不答话,也不停下。
胖道士随即两手相抱,举在胸前立而不俯,不像那瘦道士般的正色,而是一脸笑意盈盈道:“阁下是谁?可是前来拜山的弟子?还请报上名来,我等好去通报管事道长接你入门。”
他开口之时,那人还远在五丈之外,闭口之时,那人只在他一丈之外了。
见来人丝毫没有停下之意,他这才渐渐紧张了起来,右手反握,便要拔出背后的长剑。而一旁的瘦道士此时已然长剑在手了,紧盯着来人,凝神戒备着。
“站住,不能再往前走一步了!”瘦道士喊了出来,这似乎是命令。
然而这命令显然没有任何效果,那人的脚步依然如故。
胖道士见他如此无视警告,当下恼了,微微后退一步,将长剑拔出,银光一亮,手中锋利的剑刃已横在了他的面前,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擅闯我冲霄宗山门!还不速速下山退去,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剑刃在前,那人却仍旧不停脚步,只是冷冷的道:“让开。”声音微微沙哑,似乎饱经沧桑。
眼见那人便要走过山门,胖瘦两位道士互相使了个眼色,同时挺起长剑刺了出去。
似乎有一阵风拂过,二人倒飞了出去,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似乎看见那人的黑袍轻轻扬了一下。他们摔在地上,迷迷糊糊中看见那人已经行得远了,来不及惊讶,就此昏了过去。
冲霄宗,清心殿,烟香氤氲,三清像前,掌门紫霄真人眉头微微一皱,继而又舒展了,继续闭目凝神打坐。
冲霄宗悟剑广场之上,三十余名弟子面色凝重,将那黑袍人团团围住了。只是似乎那残破斗笠下的人心里眼里根本瞧不见他们一般,脚步不停,依然那般行走着。
一众弟子惊摄于他的气势,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前阻拦,偌大的一个包围圈,竟只能随着他的步伐缓缓移动,只是他们手中握紧的长剑偶尔相互碰撞,发出当当的声响。
“你是什么人?竟敢打进我冲霄宗山门,伤我守山弟子?”
半空中银光一闪,落下来两个人,当先一人挺着长剑,拦住了黑袍人的去路。那长剑剑刃之上泛着微微的青光,一看便知绝非凡物。只见他二十四五年纪,剑眉星目,面若白玉,头戴银冠,相貌堂堂,乃是冲霄宗掌门紫霄真人座下大弟子绝尘。
而他身旁一人二十来岁年纪,也是相貌俊朗,乃是冲霄宗二弟子绝心。
雨依然不停,那黑袍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然而冲霄宗弟子们的包围圈却没有来得及同时停下,一众弟子推搡着拥挤在一起,甚是尴尬,或许是太紧张了,又或许在他们的意识里,眼前这个人是不会停下的。
“你究竟是谁?”绝尘语气严肃,雨滴打落在他挺起的长剑之上,滴滴作响。
“冷杀。”
“来此作甚?”
“找人。”
“找谁?”
“朋友。”
冲霄宗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似乎难以置信这个理由。眼前这个人在他们的眼中,好生怪异。
“阁下闯进我冲霄宗,打伤我弟子,找人?这个理由未免太过荒唐了吧!”半空中传来一个洪钟般的声音,接着金光一闪,一位灰袍道人飘然而至,乃是冲霄宗的传功长老紫悠真人。
紫悠真人双眼似闭似开,手中拂尘一扫,神色凝重,道:“我观阁下气息沉稳,灵力充盈,并非妖邪之辈,为何孤身闯我山门?是当我冲霄宗无人吗?”
“你有人无人,与我何干?我来找人,找到便走。”冷杀冷冷的说着,又迈开了步子。
“大胆狂徒,休当我冲霄宗中无人,且接我手中湮没一剑!”绝尘再也忍不住,出手了。
他剑诀一捏,“湮没”猛地脱手,飞刺而出,一瞬,幻化出三道青色的剑影直取冷杀。
“好!”“大师兄的‘流光三影剑’真有气势!”冲霄宗弟子们见了这招纷纷叫好。
三道剑影急速而至,冷杀却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缓缓伸出右手一拂,只见一道淡淡的红光闪过,“湮没”三道剑影便消散不见了。
“什么?”绝尘的眉头紧皱,神情惊异。
“我此行,只为找人,不为伤人,别逼我。”冷杀袖袍一挥,“湮没”剑当即向绝尘飞了回去,速度不快,但剑身之上隐隐的红色光晕,将整柄长剑灼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