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风禾继续教大家一段时间,就宣布了训练结束,今后由大家自己练习。
他没有告诉大家要离开村子的事,只单独找到村长说了一下。
“就该这样,我们村一直生活在大山里,祖祖辈辈都没出过什么大人物,走出去没人认识,也没有人看得起,年轻人讨个媳妇,也都千难万难,你是村里最有本事的,就应该出去闯闯。现在你教了大家修炼,也不用有后顾之忧,大家会过得比以前更好。放心去吧孩子,闯出名堂来,给大伙争光!”村长语重心长地鼓励风禾,言语间满是期待。
“我会的!村长爷爷……”风禾一时有些哽咽,连忙离开了。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人们纷纷回屋去了,风禾快步回到家中,倚在门口发呆,风玲和秀秀在逗弄小兔子,涛涛在一边练拳。
“小禾,小禾,你爸他们下地去了,你帮她们把斗笠和蓑衣送过去吧。”奶奶从里屋走出来,手上正纳着鞋底。
“哦,我这就去。”风禾应了一声,连忙去取雨具。
雨水浸软了泥土,润湿了草叶,风禾没走多久,鞋子就湿透了,但他浑不在意,依旧不躲不闪。
他一想到要跟家人道别,就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爸爸妈妈他们正在地里弯着腰插薯苗,风禾到的时候,他们背上淋湿了一大片。
“我也来。”风禾把东西给他们,就跟着干起活来。
“不用,你回去吧。”爸爸不愿风禾做这些事。
但风禾不管,熟练地忙碌起来。他动作飞快,几分钟就把活做完了。
几人扛着锄头挑着担子默默无语无语地回家,淡淡的雾气弥漫四周,远处高高低低的田野里,还留有几个小黑影。
“刚才听玲玲说你们明天要出去历练,是不是?”妈妈走着走着,突然问道。
“……是的。”
“要去多久啊?太远的地方可别去。”妈妈很担心的样子。
“说什么呢?你随便去,想去哪就去哪,做大事的人哪有那么多规矩?”爸爸听了妈妈的话有些不高兴。
“小禾不用惦记家里,有我们呢!”叔叔笑着帮腔。
“将来娶几个大家闺秀回来,让我们也看看城里的媳妇什么样。”婶婶也开起了玩笑。
“我过年的时候就回来。”风禾坚定地回答。
妈妈听了这话神色缓和了些,严肃的爸爸也悄悄松了口气。
“小禾,说到媳妇,你什么时候把小玲娶过门?我们也好热闹热闹啊。”叔叔打趣风禾。
“你们别乱说,我和师姐之间还什么都没有。”风禾紧张道。
“也就是‘还没有’咯?就是迟早的事咯?”叔叔故意把“还”字拖得老长。
“小禾,我今天听刘嫂说你们在村里就搂搂抱抱了,你不会是在说谎吧?”婶婶不信的看着风禾。
“真没有,我们那是在打架,她们误会了,你们不要乱说,不然师姐会生气的。”风禾真怕她们当着风玲的面说这些话,那样风玲一定会把所有账算到他身上的。
“小禾你怎么搞的?老话说近水的什么先得月,你还不动手,以后会被别人抢的。”
“还用你教?你也就会这么几句土话,哪比的上人家跟先生学的?”婶婶斜了叔叔一眼。
“总之你们别管了。”风禾被说的不好意思,只好走快些先回去。
经过他们一闹,风禾心里的愁绪也淡了许多。
回到家的时候,爷爷正在屋前杀鸡。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做事非常利索,身体健康得很,精神也很不错。
这时还没到做晚饭的时候,爷爷这么早就开始,看来是要做一桌丰盛的晚宴。
“哦,小禾,家里没酒了你去打两斤来。”
“好。”
风禾回屋拿了钱,出门准备去打酒。这时,一个人影从屋角走出来,正是村里卖酒的老头。他抱着个坛子,一见风禾爷俩就大声喊了起来。
“老全,我给你送酒来了,这回我可没小气,封了十二年的好酒,我都舍不得开。”那人一身灰布衣,零零落落缝了好些个补丁,一把山羊胡雪白,颤颤巍巍地走来。
“嘿,白老头,怎么的,你是闻到了我家要弄好菜,来打秋风吧?”爷爷见到他,熟络地笑骂起来。
“白爷爷。”风禾喊了一声,上前扶住他。
“我听说小禾要出远门,嘿嘿,我也没什么可送的,就会酿点酒,今天这坛子宝贝,表示我一点心意吧,小禾,拿着。”
“谢谢白爷爷。”风禾双手接过,放回屋里去了。
爷爷把活丢给风禾,陪着白老头去屋里喝茶聊天。
风禾一边拔着鸡毛一边想道,一定是村长把事情告诉大家了。
没过多久,又有一些人送东西过来,他们有的送鸡送鹅,有的送米送蛋,还有的送红包送布料……风禾不知所措,只好把他们都接到屋里,风禾家一时无比热闹,来的人都没地方坐了。
接着爸爸妈妈也回来了,他们见到家里这么多人,也是很惊奇。
“小禾,家里怎么这么热闹?”妈妈一边问着一边把锄头扁担放到墙角。
“他们知道我和师姐要走,就送了很多东西来了。”
“看来都知道了,哥,我们去搬些凳子来吧,让大家站着也不合适。”
“好。”
于是爸爸和叔叔去别人家借凳子,妈妈和婶婶就忙着端茶送水。
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前面的人还没走,后面的人又来,一伙人说着聊着越来越起劲,干脆都不走了。他们从里屋坐到堂屋,又从堂屋坐到门外,聊得热火朝天。到后来村长也来了,他趁大家兴头最高的时候,带头出了主意。
“既然大伙都聚齐了,就办席酒怎么样?我来的时候看了日子,今天适合办酒宴,时间晚点也没什么,况且我们村今天有三大喜事……”村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显然是要说重点了,“这第一,是大家学会了修炼,强身健体,今后日子越过越红火;第二,是小禾学成了本领,要去外面闯世界,将来给我们光宗耀祖;第三,小禾与小玲,情投意合,平日里大家也看到了,世上再没有这么般配的一对人,今天我们大伙就给他们做个媒,订个亲,如何?”
“好!好!”
“定亲!定亲!”
村长一说完,大家就高声应和起来,完全不问风禾两人的意思。
风禾在屋外听着冷汗直流,村长他们是故意的,撇开当事人,一个个狼嚎般整个村子都听得见,风禾想要进去解释都不能。虽然他运足内力一喊,就可以彻底盖过他们,但这样一来把大家的兴致都扫了,一定会不欢而散的,风禾自然觉得不合适,可是,风玲那边怎么办啊!
“今天这席酒算村里的,大家拿出来的东西,都记在村子的账上,来来来,我们现在就筹划,争取天黑之前开席!”
于是大家在村长的带领下商量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猪羊鸡鸭鹅、柴米油盐酱……很快就安排好了。
“小禾!恭喜啊!”
“小禾!要做大人了!”
“小禾!等会多敬酒!不然不准走啊!”
大家从屋里出来,都跟风禾嘻嘻嘿嘿地笑,接着就各自回家,杀鸡的杀鸡,杀猪的杀猪,宰羊的宰羊。
没过多久,一群人就把酒肉蔬菜各种东西都搬了过来,开始准备酒席。风禾家都没有空余地方了,堂屋里摆了块洗净的门板,大妈们“铛铛铛”切着菜,屋旁临时砌了几口灶,大铁锅大木桶蒸着米饭,门前空地上也摆满了桌子凳子,只等着人来坐,炒菜的切菜的打杂的风风火火地忙碌着,呼喊声此起彼伏。
“小禾哥!小禾哥!爷爷他们叫你过去呢!”秀秀抱着小兔子跑到厨房,跟风禾说道。
“什么事?”风禾躲在厨房打杂。
“还有什么事,当然是教你怎么做大人咯。”一个厨子大叔笑道。
“小禾快去吧,定亲可是大事,要好好交代的。”另一个正经点的人接过了风禾的活。
风禾硬着头皮从厨房出来,秀秀走在他前头,领着他往里屋走,那些老一辈的人都在那里喝茶聊天。
“秀秀,你玲姐呢?”风禾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风玲,不禁感到奇怪。
“她刚才忽然就走了,大概是回山上了。”
“哦。”风禾没多想,来到了里屋。
这里挤满了人,全是村里的老爷子,正有说有笑乐呵着。
“小禾啊,这个定亲的事没有事先跟你说,你不会怪我们吧?”村长爷爷和蔼地笑道。
“……”
“我知道,事情确实急了点,但是没办法,你明天就要走,大家只能这么帮你办了,你别介意。”
“……”风禾心里早已纠结成一团了。
“不过既然是定亲,那还是要有个仪式的,你把小玲找来,我们给你俩做见证,快去吧。”
风禾只好出来,准备去找风玲。他这时候心里还是很抵触的,虽然和风玲定亲是他的梦想,但是现在他还什么都没说呢,风玲那边根本不知情。定亲嘛,自然是要确认感情以后才行的,他们这样乱来,不知会让风玲多生气!风禾真想大声斥责他们:太爱管闲事了!
唉!这可怎么跟风玲解释呢?要想办法让她过来才行,虽然大家是胡闹,但已经没法阻止,三喜临门这样的好日子,不能坏了大家的兴致,就算是做戏也要做完。而且,虽说是做戏,风禾也觉得有些不可抑制的激动……就他个人来说,是很愿意这样的。
风禾正在屋前思考,忽然感觉背后一道寒光射来。他连忙转过身子,只见风玲站在屋顶,一手提着剑一手拿着鞘,冷冷地盯着他。
惨了,剑都拿来了。
风玲盯了风禾一会,下巴一扬,示意风禾去一边的角落。风禾老老实实过去,心里直打鼓。
“风禾,今天我清理门户!你有什么话说?”风玲把风禾逼到角落里,长剑架在他脖子上,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眼里燃着熊熊怒火,生气到了极点。
“我错了,师姐,你怎么处置都行,不过我想求个情。”风禾举着双手不敢反抗,可怜巴巴地说道。虽然这事不怪他,但在风玲面前,不认错?那就等着吃苦头吧。
“哼哼,现在想求情?早干嘛去了?”风玲手一抖,剑身拍在风禾肩上,疼得他直咧嘴。
“这也不能全怪我,我都来不及解释,他们就突然这么决定了。再说,要不是你上午跟我打架,他们也不至于误会……”风禾忍不住小声抱怨。
“你还说!”风玲一跺脚,举剑作势要砍。
“不敢了不敢了!师姐我错了,这事全怪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看在同门情谊上,原谅我一回吧。”风禾连忙讨饶,真怕她一气之下砍过来。
两人正对峙着,妈妈从屋里走出来了,她远远地看着这边喊道:“小禾,小玲,你们在干嘛?”
“哦,没事,我们闹着玩。”风禾赶紧回答,风玲也收起剑,两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快过来,大家都在等着呢!”
“好,就来。”
妈妈说完就回到屋里去了,风禾松了口气看向风玲,风玲板着个脸一声不响。
“走吧?”风禾试探着。
“不去!”风玲赌气道。
“大家都做到这份上了,不好再回头了,不去的话多扫兴啊,就算是装也要装完嘛,你就委屈一下吧。”
“我不管,你去解释清楚。”
“怎么解释?难道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师姐不想嫁给我,你们误会了’,然后大家看白痴一样看着我啊?那太丢人了,你这是不讲义气。”
“我要是去了,以后怎么好回村子?大家真要我跟你成亲怎么办?”风玲气道。
“……以后再说呗。”风禾其实想说:成亲就成亲啊!
村民们还在吆喝忙碌,小孩子们在屋前追着玩,风禾两人在一旁保持沉默,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了。
“小禾哥,爷爷叫你们过去。”秀秀抱着小兔子又出现了,大眼睛亮闪闪地盯着风禾他们。
“师姐,反正明天就要走了,我们就敷衍一下他们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们管不着的。”
“……”
“师姐?”
“以后你要是敢提这件事,我就把你打成白痴!”风玲磨不过风禾,只好放下狠话。
“绝对不敢!”
两人慢吞吞来到里屋,在长辈的吩咐下敬了茶,正式把事情定了下来。成亲的日子也选好了,不过显然用不上。气氛达到了最高潮,恭贺声响成一片。
妈妈高兴得热泪盈眶,拉着风玲一个劲地教她,怎么管着风禾,怎么让风禾听话,风禾不乖的时候怎么教训他……还传给她一块玉佩,作为身份的象征。风玲很是局促,一句话都不敢说。一旁的秀秀看得偷笑不已,直到风玲瞪了她几眼,才吐了吐舌头跑开。
风禾看着赔笑的风玲,心想真是难为她了,平时一直都随心所欲的大小姐,居然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勉强自己来玩定亲游戏,还是与一个一直以来被自己欺负打压的愣木头小师弟,落个天大的把柄在他手里,风玲心里一定是很郁闷很不爽吧。但具体怎么什么心情,也只有风玲本人明白了。风玲虽然不是村里人,但对村子的感情还是有的,尤其是对风禾的家人,这些年经常跟着风禾一起来玩一起吃饭,也算得上是家里的一份子。
风禾觉得定亲没什么大不了,但风玲会怎么认看待呢?对于风玲来说,定亲意味着什么呢?
仪式完成之后,风玲找借口离开了,风禾则是到处帮忙。开席之后,风禾又被拉着敬酒,述说“定亲感言”。一直到酒席结束,大家陆续离开,风禾也还在忙着收拾。
众人吃饱喝足尽兴而归,这期间一直没看见风玲。风禾估计她是躲到山上清静去了,于是就到厨房单独做了几样好菜,装进食盒往山上送去。
风玲果然在山崖上发呆,单薄的身影显得孤零零的。风禾走过去,将食盒放下,和她坐在一起。
“师姐,吃饭了。”风禾打开食盒,诱人的香味飘来。
“不吃,饿死算了。”风玲一动不动,小声说道。
“之前忙得脱不开身,所以来晚了。”风禾把食盒端到她面前,说道:“今天一切都是我的错,这几个菜我特意做的,给你赔礼道歉,别生气了。”
“……”风玲不理他,继续闹别扭。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风禾很有耐心。
“师姐,我错了。”
“师姐,原谅我吧。”
“师姐,这菜刚做的。”
……
几分钟之后,在风禾不厌其烦地劝说下,风玲终于还是拿起了筷子。她终究是个小馋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