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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先机与逆转

先机。

先机意味着起手优势,是对最终胜利的高概率加成。

荼毒猎豹以一敌三而不处劣势,正是先机尽占。而接下来逐个击破的从容对决,则得益于分而困之的策略。

龙阵和兽牙已被荼毒之圆如附骨之疽包裹,徒劳地在荒芜草原上亡命奔袭。然而,不管两人如何发足狂奔,却怎么也跨不过生命的半径,逃脱死亡的束缚。

荼毒猎豹正是混沌阵营的无序者毒元巫师,职业特性和生物特长的奇妙结合,造就了这个野兽般的无序者。

现在,若水正面对着这个无序者。

这是非元小分队第一次单独遇到无序者,而且还是毒元巫师。而直到亲身体会了毒元带来的折磨,若水方对这类职业产生大概了解。

毒,慢却致命的巫素,难以防御,难以根除。

素的慢性侵蚀决定了其杀伤特点是持续杀伤不是秒杀,而后者的一大好处便是可慢慢折磨猎物,欣赏猎物在恐惧中挣扎死亡。显然,毒元巫师都有这种残酷的癖好。

大多数人可能坚韧强壮,这通常意味着以强壮的身体保护内在不堪一击的意志。然而,毒元巫师显然熟谙击溃之道,虽然毒素无法快速击溃强壮的躯体,却可通过两扇心灵的窗户直击猎物的精神世界,并在其中引爆恐惧。毫无疑问,一旦意志崩溃,任何生命都是一具行尸走肉。

此时若水依然原地不动,以不变应万变,眼睛却被刺激得有些生疼。这正是考验生命坚韧力和精神容忍力的时刻,是若水对毒素煎熬的忍受和荼毒猎豹对耐心消磨的较量。在若水倒下前,能否等到荼毒猎豹急不可耐地现身试探,是这场胜负的关键。

娇小的若水开始全身泛绿,正是毒气入体的症状。腐绿沿着脖颈延伸而上,本就苍白的容颜顿时爬满皱纹,一显枯燥苍老;白皙的皮肤开始僵硬,鼓起难看的褶皱,萎靡地兜着被毒素溶解的糜状肌肉。破旧的装束丝丝断裂,在毒素的侵蚀下藕断丝连。

尽管如此,若水还是一动不动,手中的弓箭依然保持满弦蓄力。弱小的身躯哈腰弓背而立,和手持的弯弓正好组成一个圆形。挽弓的左手空悬在圆心,并不像往常那般拇食二指握弦,而是以中拇二指以一个闭合小圆从左侧捏住弓弦。

若水是个十分沉稳的弓箭手,不会像龙阵那样贸然出击,也不会因大难临头乱放空炮。作为一个擅长以弱击强、以多打少的职业精英,若水坚信,自己一定是荼毒猎豹的优先攻击目标。龙阵和兽牙的逃窜已经显示了自身的弱小,只要时间够长,荼毒浓雾将其困死毒死只是时间问题,若对荼毒路径没有充分的自信,荼毒猎豹必会舍己而去。

当前,若水一动不动,始终保持防御姿态,这在敌人看来,是仍具有反击意识的敌人,是尚未完全征服的危险。随着时间推移,如果荼毒之雾仍不能让猎物彻底失去反抗能力,那么制造陷阱的人就有必要亲自试探,加快猎杀进度,防止意外发生。

若水还坚信荼毒猎豹一定会从后面袭来,因为这是偷袭的入门伎俩,更重要的是,换了若水自己,也会利用视野的死角从后面来一箭什么的。当然,利用死角不一定是为了发起致命一击,也有可能是试探,试探对方是否利用死角这个诱饵将隐匿者暴露,进而引入自己的陷阱。

没错,陷阱中的陷阱!想到这,若水似乎滋生了一丝信心,继续强撑着等待荼毒猎豹自投罗网。

而若水最大的自信,便是用上了近身应急术中兼具防御和反击的新技能——心弦术。

看得见的弓箭蓄势待发,箭指前方,虚张声势;看不见的弓箭蓄力已久,箭指后方,只待来敌。若水手持的弓箭是看得见的弓,而弯曲的身躯是“看不见的弓”,一丝连接头脚的精准之力是“看不见的弦”,若水右手中拇二指同时拉紧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弦,精准之力凝成“看不见的箭”透过身躯,箭头指向是视觉死角的后方。

以身为弓,以精准之力为箭为弦,这就是心弦术,这就是若水的陷阱!

为了让敌人乖乖送上门来,坚持到现在的若水已看不清任何事物了,滚滚浓雾纠缠弥漫,攻势温柔而致命,若水从口干舌燥,涕流泪涌,到现在的四肢无力,心疲神乏,身体的原本构造几乎破坏殆尽,要不是精准之力的坚强支撑,早就脱力倒下。

暗绿的幽灵踏着优雅的轻步在若水背后缓缓现身,警惕的眸子观察着敌人,矫健的躯体仍源源释放着绿色瘟疫。潜伏良久的荼毒猎豹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结果,此时终于静立现身。

也许是虚张声势,亦或是反转一击,但不管怎样,荼毒猎豹为了荼毒路径已经消耗了太多的巫力,已经不足以维持更长的等待了。

荼毒猎豹后腿弯曲,重心后移,调整着即将腾空的身体姿态。周身的浓雾开始紊乱流动,干扰着若水对自己的距离、方向和爆发力的判断,将异动完美地隐藏在了荼毒之雾中。只听一声轻响,矫健的身影腾空扑击,挟滚滚荼毒直取若水后脑。

这一击甚是强悍,若是不作抵挡,必定开脑迸髓。然而,令荼毒猎豹未想到的是,前爪一击穿过若水浓密秀发时便立即陷入其中,仿佛被无数绳索困住。

若水终于等来了无序者的袭击,紧闭的血目突然怒睁欲裂,仿佛受够了折磨与煎熬。若水拇指一松,向后拉开的“看不见的弓”立即弹射出“看不见的箭”,毫发无损地穿过自己,如蛰伏已久的猛兽,向荼毒猎豹反咬而去。

后弓发力,前弓未弃。施展心弦术后,若水松开抓住荼毒猎豹前爪的秀发,迅疾向前小幅俯冲并转身,将看得见的弓箭对后方。

看得见的弓箭正是若水的蓄力箭,从陷入毒雾一直蓄力到现在的高阶蓄力箭!

小股暖流湿润着头皮,若水知道这是被刚才荼毒猎豹爪锋激起的凌厉气道所伤,而这个见血的偷袭更增添了若水愤怒的力量!

荼毒猎豹不愧是无序者,一声闷哼便算受了这记心弦箭。若水高阶蓄力箭袭来,荼毒猎豹居然不躲不避,指挥着毒雾向敌我之间火速聚集。

荼毒之圆瞬间缩小,紧紧将两人团团围住。大片草皮褪去腐绿,余下一地污秽的灰烬。原本龙阵施展土方剥离之处,在荼毒侵蚀下居然从方方正正的切口变成了锥形深坑。

刺耳的裂帛声从毒雾中传来,紧接着一个娇小身影从浓雾中轻盈倒退而出。荼毒回滚翻腾,几个呼吸间便被荼毒猎豹吸个干净。

若水衣衫凌乱,胸口被荼毒猎豹顶着高阶蓄力箭划下猩红伤痕,要不是凭借超高阶弹移强制后退,指不定要开膛破肚。再看荼毒猎豹,情况也不好到哪去,野兽此时已人立起来,蓄力箭一箭贯胸血涌如泉,毒雾齐齐聚在伤口,似在快速修复。

若水衣衫本就破烂,与荼毒猎豹近战相交后,更是被扯了一身布条。私藏衣内之物随若水弹移后退掉下,包裹的不知名汇成四散飞扬。

见这弥漫之物,荼毒猎豹以为是未名之毒,浓绿的眸子立刻眯成细缝,防止毒物入眼,鼻孔也迅速闭合,仅留一缝谨慎地辨析着空中的气味。

双方安静地对峙,犹豫是否再战。此时正好吹来一股逆风,载着灰尘往荼毒猎豹扑鼻而来。

细微的尘埃落到鼻头,荼毒猎豹突然鼻孔张得老圆,凌厉警惕的眼神顿时被无言的惶恐取代,仿佛卑微的仆从于鲁莽中无意冒犯了尊贵的王者。荼毒猎豹双腿开始颤抖发软,强健的四肢重新虔诚而畏惧地匍匐在地,苦苦支撑着瑟瑟发抖的矫健躯体。

修复伤口的荼毒如残兵败将惶恐而退,钻入躯体。远处两团同样浓烈的毒雾倒飞而回,看样子正是困住龙阵和兽牙的毒雾牢笼。

依然有些迷茫的无序者不可置信地警惕盯视着衣衫褴褛的若水,注视着重新对准自己全身要害的箭芒,畏惧地踏出后退的一步。若水虽然逃脱毒雾,此时仍不敢松懈,依然剑拔弩张,打算死撑到底。

就在荼毒猎豹反常地后退时,若水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幸运:摔开的小布包,飞扬的灰尘,胆怯退却敌人,造成这一切的正是怀中德鲁伊的骨灰包。

看来,荼毒猎豹并不想真正与击败德鲁伊的敌人为敌,因而选择了知难而退。

随着敌我距离延长,眼神的对峙终于失去意义。在退却百余瞬后,荼毒猎豹转身一溜小跑,消失在了远处的地平线。

紧绷的弓弦终于松弛,幻化的利箭变回青丝,若水放下戒备,瘫坐在地。

这一次,荼毒猎豹的先机败给了若水的逆转。

若水依稀记起荼毒猎豹收回的两团毒雾飞回的轨迹,便顺着路径逆行,打算给同伴收尸。

远处,一个隆起的土堆鬼鬼祟祟地蛇行迂回,似查探地面动静,待发现是若水,便一声“哗啦”声响人立而起,土色迅速褪去,变成了龙阵。

龙阵堆起满脸夸张笑容,趁若水猝不及防来了个大大紧紧地拥抱:“亲爱的,我好心疼……”

若水强忍着反胃感,心里痛批龙阵的堕落。这个本是木讷寡言,纯真无暇的法师男孩,在某流氓战士影响下,不知不觉便染上了无赖气质,变得世俗不堪,不再简单纯粹。以往战斗失误,龙阵更多是不知所措的惊慌和愧疚的自责,进而心情失落;而此次高阶风压的失误,这家伙居然打个哈哈了事,不补救就算了,居然和兽牙一样扔下若水独自逃走。

若水心中一声长叹,只道刚直不阿、以恶制恶的凄惶不辞而别后,面大秩序滋生的恶俗,圣洁的弓箭女神愈感有心无力。

然而,心理活动归心理活动,面对龙阵事后诚意十足的温柔拥抱,若水大度地拍拍龙阵后背,像安慰小弟弟一样,小声回应道:“没事,没事,你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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